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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天塌下来当被盖

    东方发白,三人乘如意飞舟,直入云霄,投连涛山而去。vom

    卞慈初学乍练,操纵如意飞舟稍嫌手生,遁速远逊于飞剑,好在飞舟平稳舒适,与牵云车相仿,免去了罡风扑面之苦。魏十七也不催促她,探头打量着云下的景致,山川,河流,城镇,农田,浮光掠影,过眼烟云。

    如意飞舟全凭真元驱动,一气飞了千里,卞慈降下云端,稍事休息。

    信步而行,人烟渐稠,三人来到一个镇子里,沿途看些人来人往的景致,魏十七牵着卞雅的xiao手,卞慈走在他身旁,宛如一对夫妻携着幼女,男的高大,女的俊俏,xiao的美人胚子,眉眼如画,路过的人都不由为之瞩目。

    日暮时分,他们踏进一家整洁的客栈,用些酒饭。巧得很,这家客栈也叫“东兴”,生意做得不xiao,临街是酒楼,里进是客房,魏十七猜测,信阳镇的那家“东兴”多半是西贝货,因为这一家“东兴”门前有一副楹联,“东不管西不管酒管,兴也罢衰也罢喝罢。”

    字好,银钩铁画,联好,贴切稳妥。

    xiao二引着三人上到二楼,魏十七要了一间临街靠窗的雅座,dian了几样精致的xiao菜,并一壶上好美酒。

    须臾工夫,xiao二将酒菜奉上,魏十七与卞慈説些轻松惬意的话题,卞雅埋头吃菜,塞得腮帮子鼓鼓的,惹人爱怜。

    卞慈摸摸妹子的头发,微笑道:“慢dian吃,不急……”

    卞雅眼珠骨碌碌直转,像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咀嚼了一阵,速度渐渐慢下来,她低头不语,忽然“嘿嘿”阴笑,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魏十七以目光相询,卞慈叹息道:“又来了……这已经是好多了……”她将妹子垂下的秀发捋到耳后,却见她双眼翻白,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牙咬得“咯咯”响。

    “魂魄受损么?”魏十七随手施展“安魂术”,掌心贴在她额头,轻轻一抹,卞雅呆了片刻,身体慢慢软倒,趴在桌上睡着了。

    卞慈又惊又喜,喃喃道:“这是……什么法术?”

    “安魂术,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

    “是摄魂诀所载,我也练过,从来没有这么灵!”

    “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卞慈咬着筷子尖,目不转睛盯着他,央求道:“师兄教我!”

    “其实道理很简单,跟你讲个故事——从前啊有个人,很善于射箭,百发百中,自夸本领高强。有一天,他在校场上练箭,正好被一个卖油的老翁看见……”

    卞慈怯生生地举起手。

    “呃,你想説什么?”魏十七忍不住想笑,卞慈的举动,就像课堂上要求发言的xiao学生,规规矩矩,欲言又止。

    卞慈道:“是卖油翁的故事,‘唯手熟耳’,对吗?”

    “原来你听过这个故事!”

    “xiao时候听爹爹讲过。”

    魏十七咳嗽一声,“听过就好,我就不再重复了。其实安魂术也没什么诀窍,练他个几万遍,自然熟能生巧了。”

    “师兄当真练了几万遍?”卞慈将信将疑。

    “几万遍没有,几千遍总有的,这倒不是诓你。”当年魏十七以《合气指玄经》炼化妖丹,修炼啸月功,多余的真元无从宣泄,随手演练摄魂术、搜魂术、安魂术,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应手而作,流熟之极。

    故事听过,道理也懂,一门不算艰深的法术,真要重复成千上万遍,却也没几个人能做到。卞慈心中暗暗叹息,早知安魂术能安抚受损的魂魄,下再多工夫,吃再多苦,她也心甘情愿,只是,眼下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她嘟囔了一句,伸手提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有我在,无须多虑。”魏十七为她斟满酒,举杯示意。

    喝了几杯酒,卞慈眼圈发红,微有些醉意,道:“魏师兄,多谢你了。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出身昆仑,我出身太一,剑修玄修水火不容,你为什么要帮我,帮我妹子呢?”

    “……其实道理很简单,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帮你姐妹二人,是贪恋觊觎你们的美色呀!”魏十七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含含糊糊道,“你想听的,是不是这个理由?”

    卞慈半张着嘴,舌尖抵住牙齿,半晌説不出话来。沉默良久,她勉强笑了笑,声音颤抖,“是真的吗?”

    魏十七伸手在她脸颊上摸了一把,道:“呵呵!”起身离开雅座,向掌柜要了两间上房,自去歇息。

    床很结实,铺了一条薄席,窗口稍稍有些凉风。他闭目养神,躺了半个多时辰,忽觉燥热尽去,气候凉爽,街头隐隐传来喧哗的人声,一个穷酸在大呼:“爽!爽哉!噫吁嚱,爽乎哉!”

    魏十七弯起嘴角,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极北之地的高空,裂缝与上界相通,离火之气源源不断涌入此界,天气一天热似一天,旦夕之间转为凉爽,这意味着什么?

    外面的那群家伙,该死的,不会是在“淬火”吧?

    正寻思间,屋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一人蹑手蹑脚摸进房,悄悄躺在他身边,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满足地叹了口气。月光照耀着这具xiaoxiao的身体,魏十七只作不知,听着她平和的呼吸,忧扰远去,心如止水。

    天塌下来当被盖,去操心他作甚!火烧眉毛,且顾眼下,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夜已深,人声渺远,万籁俱寂,窗外寒意渐生,不一会,西风呜咽,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卞雅在睡梦中蜷缩起身体,贴在魏十七身边,魏十七将薄毯盖在她身上,望着屋外那伫立已久的身影,低声哼唱道:“三更庭院悄无声,时见疏星度河汉。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

    低沉的,略带沙哑的嗓音,在静夜中,扣人心弦,惊心动魄。听着一忽儿响一忽儿轻的雨声,隔着薄薄的门板,卞慈裹紧了身上的单衣,怔怔想着心事。

    不知不觉,已经很多年过去了,她与妹子相依为命,走到了今天,如今,她已不再需要自己,或许待在那个居心叵测的男人身边,更安全,更开心,也更幸福。

    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