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心软的代价
我总有一种感觉,那颗被我劈成了两半的人头之所以会重新合二为一,严丝合缝地缠在我的刀尖上,就是为了在他再次崩碎之前拼命记住我的样子,而我也想从他眼睛里看见某种信息。 我与对方足足对视了十多秒钟之后,吊在我刀尖上的人头蓦然渗出了一丝绿气,“啪”的一声分成两半掉落在了地上。 我刚刚收回长刀,就听见段云飞说道:“多谢吴兄鼎力相助。不过……” “不过,这是地狱门执行任务的时间,不需要别人插手。而且,你所做的每一件事儿,都有可能影响地狱门的任务。 从大楼里走出来的南宫伶冷声说道:“吴召,现在还不到你出手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横插一手进来?” 我看向南宫伶,又看向了关倾妍,一瞬间明白了过来——我被人算计了。 从段云飞抱着关倾妍跳楼的时候,我就该想到那其中带着蹊跷。 地狱门除了放在门口的那个术士之外,还有十多个高手集中在楼里,他们不可能在一瞬间被鬼怪杀光。即使段云飞已经被逼到了跳楼的程度,还是应该有人紧跟其后一齐跃向地面。 可是直到段云飞立足已稳,窗口上也没出现半条人影,这只能说明,地狱门的高手故意没有现身。 他们知道我在对面楼上,这是故意要引我出手,也是故意把劈开人头的机会留给了我。 段云飞应该非常了解那颗人头的来历,他也明白,一旦出手砍开了人头,就很可能会被鬼怪缠住,不死不休。如果是地狱门的人出手,他们很可能会分出一批人来保护被鬼怪缠住的同伴。 两下一来,他们的实力会被大幅度削弱。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被鬼缠住的同伴踢出队伍,让他自生自灭,或者拼死去给段云飞争取时间。 段云飞牺牲了一个手下和一个无辜的雇主,就把那个应该被牺牲的人换成了我。 我不得不说,他不仅善于借刀杀人,也善于让对手自投罗网。 我想通了一切之后,微微沉默了片刻,才看向了南宫伶道:“南宫裁判既然判定我不该出手,那就说说惩罚吧!” 南宫伶冷声道:“我判你们多等三天。也就是说,你们在六天之后才能去替换地狱门。你可心服?” “六天,完全可以。那就六天之后再见吧!”我冷然向南宫伶抱了抱拳,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街口。 “吴召……”我走出两步之后,却听见关倾妍在喊我。 我下意识地一顿脚步时,关倾妍却说道:“我……我其实……” “其实就是考验一下我的底线对吗?”我冷声道,“今天,你我之间的恩怨正式了结。如果你再动手,那就是仇。我吴召很会记仇。” 我刚要再次举步的时候,南宫伶忽然喊道:“史不从,你走吧,不要再跟吴召一路了,他赢不了的。” 刚刚从楼上赶下来的史和尚仅仅往南宫伶身上看了一眼,就抬脚往我身边走了过来。 “史不从!”南宫伶厉声道,“别忘了你身上有蛊毒!” 史和尚终于说话了:“你也别忘了自己是裁判。兄弟,我们走。” 我一路上都没说话,史和尚却忍不住问道:“召子,你怎么会想着去救关倾妍,你不欠她什么吧?” 我淡淡笑道:“我也在想,我为什么去救关倾妍?你想听,我就给你说上两句。” 如果说感情,我和关倾妍毫无感情可言,她唯一留给我的心动,就是初见时的惊艳。 如果说歉疚,确实应该有那么一点。在我心里,当年我爷给了关家富贵,却是拿关倾妍作为交换,而且是一种无法改变的交换。这种交换,对我对她都是一种不公。我放不开的不是一纸婚约,而是被迫发下的誓言。 也许,换一个角度想,只有让我们其中一方灰飞烟灭,才有可能让誓言自动消失。 关倾妍落在楼下时,我脑子里确实闪过了那么一丝念头,可是最后我还是心软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古飘然的话,什么江湖霸才,什么枭雄之姿,我这样的人永远成不了枭雄。 没有冷眼看漠生死之心,永远别谈枭雄争霸。 或许,我能看着那些跟我没有关系的人丧命,而无动于衷,但是,我刚才却没法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在我眼前死于非命。我会出手,就是因为这种带着些许责任的心软。 我爷说过,心狠手辣才是江湖王道,心软就要付出代价。 我一口气儿说了半天才停了下来。史和尚却笑道:“如果你是枭雄,我和老叶不会跟你一起出生入死,豆妈对你也不会拼命维护,路小赢那丫头更不会搬进老叶家里。” 史和尚不以为然道:“动手就动手了呗!段云飞有什么鸡零狗碎,就让他来,咱们兄弟接着就是。打不赢,还不能一块儿死吗?” 我看向史和尚,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或许,什么都不该说吧! 史和尚不以为意地岔开了话题道:“咱们这六天总得干点什么吧?还真能被鬼追六天?” 六天时间,看似不长,可是在某些情况下,却能改变一切。 如果我的推断没错,我和史和尚在六天之内会遭到无穷追杀。说不定,时间不到我们就成了尸体,或者说,在某种情况之下不得不认输投降。 就算我们能逃过六天又能如何?段云飞会在六天之后撤走所有人马,把关氏的十多个人包括关倾妍全都扔给我,我们只有两个人,能顾全所有人吗?以段云飞的心性,他能做得到眼看雇主被鬼怪屠尽。关倾妍一死,我们的任务自动失败。 结局还是一样。 我想了半天才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这不是正在想吗?” 我还没把话说完,身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我打开电话一看,对方竟然是豆婆:“小召子,猫子在半路上遭到了埋伏,拼死才逃了回来,现在受了重伤,赶不过去了。你那边怎么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换做是别人,我或许会觉得丢人,但是在豆婆面前,我却没有那种感觉。她总叫我干儿子,或许这就是儿子在妈面前,尿了裤子也不觉得丢人吧? 豆婆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遇上对手了。那个叫段云飞的人号称‘心里针’,最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你在他面前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没一件事儿,都可能被他抓住弱点。” “段云飞是在借刀杀人,但是他借的是鬼怪那把刀,没有人能挑出他的毛病。你……实在不行你就认输吧,九重阁会全力保你。” 我知道豆婆的意思,她是说,她这张老脸在九重阁里还有用。但是,九重阁把我保下来,宗门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九重阁毕竟不是豆婆一个人的九重阁。 我没去接豆婆的话头,而是转移了话题:“豆妈,你知不知道什么鬼怪是用几根棍子挑着一个人脑袋的?” 豆婆想了想道:“那可能是一种傀儡术……” 术道上真正的傀儡秘术早就失传了,现在能做出来的傀儡虽然诡异,却已经没了古时傀儡机关纵横无忌的威势。不过,术道上也一样有人在使用傀儡术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我反问道:“豆妈,傀儡术不会做得那么简单吧,几根木头棍子挑着一颗死人脑袋就能成傀儡啦?我怎么觉着你这情报不靠谱?” 豆婆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道:“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儿,大概跟你遇上的鬼怪有些关系。不过,我得去查证一下,你们等着我的电话。这几天,你们先别主动出击,死守就行。还有,如果需要情报的话,联系一个叫沈风吟的人,她会给你们提供情报。” 豆婆话一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我却皱起了眉头。豆婆不是那种做事儿遮遮掩掩的人,尤其是像现在这种时候,她就更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了。她不肯告诉我推测的原因,只可能是一个——她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在没确定之前,不想增加我的心理压力。 不过,豆婆倒是给我解决了一个难题,我现在愁的正是自己没有情报来源。段云飞能把我调查得一清二楚,我却拿不到关于段云飞的消息,有人帮我收集情报,至少也能让我稍稍扳回点局势。 不过,豆婆让我死守…… 我正在沉吟之间,史和尚的电话响了起来:“老叶……” 史和尚刚把电话给接了起来,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史不从是吗?我是名士擂的监察长老。叶烬、路小赢涉嫌干扰名士擂,已经被三派联手通缉,如果叶烬跟你们联系,你最好劝他投案自首,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放你妈的屁!”史和尚暴怒之下,电话那边却传来了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