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舌绽莲花满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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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收藏徐子懋在小厮的引领下匆匆来到前庭,快步来到阶下对林伯庸拱手行礼。 “徐子懋见过东翁,未知东翁召见有何吩咐?” “徐先生。”林伯庸微微拱了拱手,温声道:“劳顿你来此,是想请你替老夫当面检验一番我林家子弟的学业。” 徐子懋忙躬身道:“惭愧之极,老朽才疏学浅,辜负东翁期望。家塾子弟学业上” “徐先生,可不要谦虚。听说你教出了一个课业精进的天才呢。他自称家塾所教的课业烂熟于胸,所学之书倒背如流。所以才让你来考究他一番。”黄长青冷声打断徐子懋的话道。 徐子懋忙道:“莫开玩笑,老朽哪有这等本事。子弟们虽然个个勤奋努力,天资也都聪慧的紧,但说课业烂熟,倒背如流,那可是荒唐了。所谓学无止境” “难道我还说瞎话不成?喏,便是三房的林觉公子,刚才他亲口自承此言,在座的众人包括家主都听的清清楚楚的。正因他此言,所以才请你来考究考究这个天才。若真是如他所言,固然是林家出了人才可喜可贺。但若不是,那可是当面欺骗家主,要受家法严惩的。”黄长青朝着林觉一指,冷笑说道。 徐子懋看向面色平静的林觉,皱眉道:“林觉,这话是你说的?书海无涯,任谁也不敢说你这等大话。老夫一直教导你们不可浮夸自大,不可沾沾自满,你难道都忘了么?” 林觉躬身行礼道:“先生,我只说家塾所授课业,先生所讲之书,可没说天下所有的书本我都烂熟于胸。那个大话我岂敢说?” “就算是老夫教你的课业书籍,你又怎敢说烂熟于胸?平日里,你不过是” “徐山长。叫你来是来验证林觉公子所言是否属实,可不是来听你教训学生的。”黄长青再一次打断徐子懋的话,快步走到徐子懋身旁道:“你只需考教其是否言过其实便好,其他的话多说无益。” 徐子懋忙点头答应,转向林觉的当儿,听到黄长青在自己耳边低声道:“考教些难的,越难越好。回头你来我院里一趟。” 短短两句话,徐子懋心如明镜。自己显然不能考究林觉什么蒙童训千字文历代蒙求字文对韵之类的启蒙读物了。像林觉他们这一帮人明年秋天便可参与解试,获得次年春天礼部省试资格的林家十几名子弟,学的是四书五经吟诗作赋以及策论名篇,另外还要通览各种史籍。要考究自然是要考究四书五经。徐子懋知道林觉他们也根本就没全部通读,要想难住林觉,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林觉,老夫要考你了。”徐子懋心里默默的道林觉,怪你倒霉,我可帮不了你了。 “先生请问。”林觉面不改色道。 徐子懋捻须片刻,开口道:“夫子论孝之言,汝可熟记?夫子言,何为好学?” 此一问,排排站的众林家子弟均松了口气,这题目不难,半大小子以上的都开始读论语了,这题目绝大部分人都能答得出来。 “答先生。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林觉沉声回答,但他也觉得意外,这题目太简单。不过林觉并没有掉以轻心,刚才黄长青在徐子懋耳边嘀咕了什么,必是要徐子懋为难自己,想必是徐子懋先给自己一个糖豆儿,难题在后面。 徐子懋确实是先礼后兵,他希望林觉能够主动承认错误,这样自己也避免了当恶人。徐子懋捻须看着林觉道:“何为君子?用夫子的话作答,不可遗漏。” 这题目看似简单,但若不能熟背论语,根本是答不出来的。即便背的滚瓜烂熟,要在短时间内摘出来回到而且毫无遗漏,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种问法比之要求熟背论语全文更为刁钻,这是很明显的故意刁难。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君子不忧不惧。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林觉口若悬河,一口气将论语之中关于君子的八十七条论述尽数背诵而出,毫无滞碍。 在场众人吃惊的看着林觉,心中均觉诧异,更多人的自叹不如。而对于徐子懋而言,心中却又多了一种感受。因为他发现林觉故意将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一句放在最后,并且盯着自己加重语气。就好像是故意在讽刺自己一般。似乎在嘲笑自己不是个君子,为了利益而故意刁难他人。所以,除了吃惊之外,徐子懋的脸上也有些发烧。 徐子懋几乎是一条一条的数着林觉的答案。徐子懋之所以没能考上科举,便是因为他读进了偏门,平日里喜欢钻研的便是这些根本毫无意义的东西。譬如今日这论语之中有多少句论及君子的题目,便是他的恶趣味。正如有人喜欢纠结于回字有几种写法之类的旁门学识,但其实对于科举根本没什么益处。但他没料到的是,七十八条关于君子的论述,林觉一条也没遗漏,而且连个结巴都没打。 林觉当然不是和徐子懋那般的带有这种无聊的恶趣味的。但上一世跟着这位徐先生读了十二年书,没少被问及这些无聊的蠢问题。上一世自己也算努力,十二年时间里几乎是与世无争的读了十二年的书。读了满肚子的书,就是为了能考上科举,否则他也不敢今日在这里大言不惭。而且基于上一世对徐子懋的了解,知道此人其实也没太大的学问。十二年时间基本上把徐子懋会的书都读的滚瓜烂熟,对徐子懋那些怪异的问题也都了如执掌。否则林觉自然也不敢公然请求徐子懋来考究自己。林觉知道,这徐子懋肚子里的货不比自己多,而且他的那些怪问题恶趣味自己也全都明白。 “下一个问题该问论语通篇多少字了吧。”林觉心里想着。 “徐先生,林觉的回答正确么?”静默中,林伯庸沉声问道。 “对都对。”徐子懋额上见汗,低声答道。 “再问。”黄长青恶狠狠的道。 徐子懋知道,自己必须要出更难的题才成。略一思忖,徐子懋便胸有成竹了。他知道林觉哪几本书读的不精,想难倒林觉,最简单的办法便是问他不熟之处。 “林觉,老夫再问你。汤既黜夏命,复归于亳,乃作汤诰。这汤诰的内容你可熟记?” “嗟!尔万方有众,明听予一人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伏,天命弗僭,贲若草木,兆民允殖。凡我造邦,无从匪彝,无即慆淫,各守尔典,以承天休。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呜呼!尚克时忱,乃亦有终。” 林觉负手而立,口中滔滔,一字不差将汤诰背诵出来。这是尚书中的内容,是三天前刚刚才学的内容。所有家塾学子恐怕没有一个能背诵出来的。徐子懋问这一篇,很明显便是故意的刁难。可惜的是,上一世的十二年,自己为了能考上科举几乎成了书呆子,四书五经经史子集都背的滚瓜烂熟,他想难住自己,可是失算了。 徐子懋微张着嘴巴看着林觉,他没想到林觉居然能一字不漏的背诵如流,再一次没能难倒他。这可真叫人意外。 “他背诵的没错么?”黄长青在旁问道。 “一字不差,一字不差,句读皆准,毫无滞碍。”徐子懋喃喃道。 黄长青怒声在他耳边道:“蠢的很,你非要问些教过的么?问他些没学过的,他还能一字不漏么?老徐啊,你可莫要叫我难堪,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徐子懋翻了翻白眼,咽了口吐沫对林觉道:“不错,背的很好。老夫再问你,你可能将齐物论全篇背诵?” 此言一出,站在林觉身后的众学子们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来。齐物论是庄子之作。本朝尊儒,并不尊老庄之道。科举也并不在庄子的文章中出题。对于学子而言,最多只是涉猎,作为诗文策论文章的用典和引用罢了,并不要求教授学习。而更重要的是,徐子懋从未在家塾之中讲授庄子,现在却叫林觉背诵齐物论这个超长篇的文章,这明显是耍赖了。 “这不公平!齐物论并不在学业之中,先生要林觉背齐物论这岂非是故意刁难?”刚才得林觉相助,免去了重责的林有德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声叫道。 “就是,就是。这是故意刁难人,这算什么测试?一点也不公平。”一些子弟见有人出头,也都大着胆子附和道。 徐子懋脸上发烧,搓着手不说话。黄长青面色铁青的瞪着众子弟,林伯庸也皱着眉头看着这场面,脸色甚是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