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开火

    表面上，就算是与贝鲁斯独处时，这少城主还是摆着一贯插科打诨，大大咧咧的搞笑样子，但笑脸之下的思想，却不住地深刻。

    丛林法则，这几个字在某天莫名其妙地浮现脑海中后，就再也难以挥散去，这与恐龙争食的环境下，是容不得任何手软犹豫！

    妥协、犹豫、妇人之仁，他在两世生活中终于明白到这一切都是导致人平庸的作料，他是无法在他的父亲曾海天、塔列朗?莫里斯乃至他挚友贝鲁斯，以及罗朴身上发现这些。

    你是要在一群不凡的人之中才会感受到自己的不足，要不，你永远都只会是自欺欺人的社会上的过客，无法主宰任何事或物！

    所以，这位年仅15岁的少城主，能在令小孩止啼的肉食龙密林里独自生活一周，能在雷龙背上游走，能与翼手龙瞪眼对峙，他成为了第一少年兵团的兵团长，已经不再是靠父荫，而是凭着他的实力与态度。

    虽然，他表面上还是那么人畜无害。

    ――“怎么烫手，也比不过火炮炮膛烫吧？”一把声音突然从叶擎身旁传来，但他却没多大反应，仿佛早知道有人接近。

    说话那人同样披着灰色的披风，把他那一头棕色曲发隐藏起来，他便是城市议会议会长塔列朗?莫里斯之子，贝鲁斯?莫里斯，这些年来他总是跟随在叶擎身边，早已被多事之人冠以“少城主影子”之名。

    贝鲁斯慢慢坐下，翻开了他的随身笔记，“最近两年来布雷诺城里都有些谣言，说是西方密林的艾德煤矿附近时不时传来人类的惨叫声、战斗声，但无论是治安局的统计，还是我私下运用关系去调查，城里也没有什么人被报告与西面失踪，这样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人是从外面来的。”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到。

    贝鲁斯笑一笑，接着说，“是的，虽然我们看起来这片密林似乎无尽头，而当尝试乘坐蒸气飞艇探索时，越远离布雷诺城就会出现越恐怖的狂暴类翼手龙，使得无法再向前一步，因此，究竟这个世界是否只剩下我们，一直是个谜团，但结果这个谜团今日终于得以解开了。”

    “但迎接他们的却不是鲜花与喝彩呢，”叶擎按耐住对这个答案的兴奋，他缓慢地爬下悬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贝鲁斯你继续在这里观察他们，我先回去安排下兵团调动，打他们一仗才拿几个活的问话。”

    贝鲁斯叫住了他，“诶，阿海，小心点，这些可是人类。”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没杀过人，这几年来反抗老爸的叛军还少打么。”叶擎摇着手，大步地走下山。

    其实对于一支不明身份的外来者，他们本该是派出人接触再决定战斗与否的，但在这种危险环境生活下的布雷诺人，骨子里总带着嗜血的冲动，对于会带来潜在威胁的对象他们总是先打，打得对方毫无威胁能力再说，不管他是人还是龙。

    以前，毕竟从文明礼仪国度穿越来的叶擎对此是表示质疑与不解，但在恐龙危险再加耳熏目染之下，渐渐也成了他最基本的行为准则了，这也同样是布雷诺人的生存法则。

    ……

    ……

    一路上叶擎踢倒了两头挡路的似鸵龙，躲开了一只饥饿的巨镰龙，一路在葱郁的密林间健步如飞，仿佛就在自家的后花园奔跑般，一下子就赶在了那些外来者之前起码两英里，直到跑到一处峡谷之前。

    那峡谷隘口很窄，里面山腹宽一点，但一路蜿蜒开去，幽静深邃，两旁山壁陡峭，怪石嶙峋，眨眼看过去似乎鸟兽飞绝，不见恐龙，让叶擎想起另一个时空里的动物界死亡谷。

    收起回忆的他把左手拇指与指架在唇边，先模仿鸟叫声，接着模仿一种龙的低鸣，不消一会，一个蒸气球慢慢地从山壁后飞出，往着他的方向而来。

    那蒸气球只能载三四人的大小，靠着一吊篮八个方向的蒸气排气口控制着方向，上面带着防风镜的一名少年看见蒸气球离叶擎越来越近，也连忙跑到燃气锅炉那里，慢慢地关上热气阀门，最终蒸气球轻轻地落在叶擎正前方，不差分毫。

    “好样地席森，控制技术越来越行了！”叶擎笑着说，一把按着蒸气球吊篮边缘跳了上去，那少年马上又扭大阀门，再把舵一转，蒸气球又往着来时方向飞去。

    “这是当然的少城主，以后我可要当空军提督的！”那叫席森的少年也灿烂笑着，他身材修长，金色短发，鼻子高挺，显得阳光十足，换作另一个时空肯定会是好莱坞的明星级偶像，但在这里，他只是叶擎少年兵团的四大皇牌之一，下面管着一个少年兵营，共千人。

    随着蒸气球慢慢攀升，叶擎看到了匿藏在峡谷两旁的少年兵，他们身穿着百家衣服，只在手臂上戴上深蓝色袖章作为标记，一个个克己地伏在山壁后，手中的燧发枪紧紧抱在怀里，丝毫不会因为山地的潮湿或者蚊虫叮咬而乱动，经过军营出来的少年兵果然还有大用。

    由于据闻离此地西边还有一支庞大的外来者军队进军中，本来最大的战力布雷诺城市军团被调派出去，此处的军队就要第一少年兵团应付，至于罗朴掌管的第二少年兵团则协助守城。

    本来这样的安排也无可非议，叶擎自己侦测过来敌后亦觉得单靠他五千少年兵就足以应付，但布雷诺城那边不知道搞什么，居然配备给他们的重型武装非常地少，就只有八辆铁炮车、一艘辅助级的蒸气飞艇，连一辆海王战车都没有！这样的支援就让叶擎不得不考虑避免正面应急，改用他们有利的地形伏击对方。

    细细考虑，那些外来者受尽密林里的龙类袭击已经苦不堪言，更何况他们根本没料到这里会出现人类，还是比他们武装高级的，叶擎算来算去，这场仗要胜利也并非难事，他正式执掌少年兵团以来就打了几次“微型”平乱战，此时第一次面临这种大战不禁也有些期盼。

    蒸气球还未落稳他们山后的营地，叶擎已经一下子跳了下来，在他眼前的除了少部分还在忙碌准备着的少年兵外，就只有一对男女恭敬地站着，男的身材肥胖而高大，一个圆圆的脑袋上只有寸短的头发，他名叫缪大哈，是第一少年兵团中最为勇敢彪悍的战士，只不过在十六岁时一场高烧似乎夺去了他部分智商，因此有时跟个傻大个就差不多。

    女有着一头漂亮乌黑的长发直垂到腰际，两颗略带紫色的眼眸就像是宝石般好看，她穿着无袖的皮衣，露出健美褐色的肌肤，很有一种野性美感，刚从吊篮里出来的席森伸手往她肩膀一拍，被她一个优雅地转身避开了那白皙的爪子。

    这么少女便是紫藤，与缪大哈、席森还有贝鲁斯被叶擎封为四大皇牌，自然也分管四营少年兵。

    “准备好了吗？等会我们可要来个烤全羊，一个外来者都不要放过。”

    紫藤翻了翻眼，“少城主，拜托不要再乱比喻好不好――八辆铁炮车已经隐匿在出口两端，届时一堵就能断他们退路。”

    叶擎笑着抓头发，“不好意思啊，应该是叫花鸡才对――啊，我们不要纠结这个了，大炮呢？”

    “哦、哦，少、少城主，”缪大哈急着上来说，“60mm口径的火、火炮带来10门，实心、心弹一千发，爆破弹两百发，全部都是6磅重。”

    叶擎点了点头，伸出一支手指，“一切都妥当了，那么现在来个最后的总结――请大家记住我们兵团作战的目标是什么！”

    “哦？好像忘记了，”缪大哈咬着食指，瞧了瞧紫藤，“是全歼敌人么？”

    “笨蛋！”叶擎给他打了个爆粟，“是打不过就跑啊！丛林第一法则就是保着性命再说！要我说多少次，你们三人给我传令下去：所有少年兵要紧盯着指挥官旗帜，打不过就要没命地跑！”

    “是！打不过就要跑路！”三个男生恬不知耻地喊着应该羞耻的话，弄得紫藤低头按脸，一副无奈的样子。

    第一少年兵团所埋伏的裂谷，在《布雷诺城地理志》也也是有记载的，名叫东森裂谷，是个典型的伏击之地，易守难攻。

    这裂谷全长达4.3英里（约七公里），在通往布雷诺城的那一端路更呈放射线地有十多条各样山道小径，稍加不注意便很容易在里面迷路。但最令入谷人头疼的还是其中特别狭窄的数处，只需些许人手就能一夫当关，万夫莫敌。这样险峻的地形，在孙子兵法《九地》之中算得上是围地――即防守一方以少量兵力便能狙击进攻一方大部队的地形，这样的险地就算这个时空没有孙子兵法，但稍微有点行军经验的人也不会轻易进入。

    但这一支外来者他们没得选，一路上密林中的龙类依然令他们大量减员，虽然他们自己也熟悉龙类，但却没料到在这片密林中的龙类居然会凶残到这份上，就连他们带过来的绿斑龙也不安之极，时时悲鸣，因而他们不得不躲开密林休养一番。

    所以当他们看到这处峡谷时，是多么地令人振奋啊！峡谷的地形使得大型龙类无法进入，而且天上时时虎视眈眈的翼手龙亦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叼走他们的人，到了这步他们只能放手一博了！

    外来者先派遣了50人搜索队伍进去，发现没什么大龙类后再以长蛇阵紧挨着入谷，趴在山壁后的少年兵发现，此时那外来者纷纷从行李中打出旌旗，从头到尾的，黑色底的旌旗连成一片，仿佛一条黑蛇在蜿蜒爬动。而在旌旗之下，他们的士气就更加昂扬了。

    那些绿斑龙骑兵方阵慢慢散开，均匀地守在了整支队伍各方，那些骑兵身穿黑色的梨型胸甲，头戴独角半合式铁盔，手上的近7英尺（2.1米）的黑铁长矛看起来很沉重，这些骑兵是外来者队伍中装备最佳的，他们自然成了叶擎第一个要打击的对象。

    “开火！”叶擎的声音从山背传出，那些外来者耳中就像突然听到上神之音，一下子懵了，接着一连串火枪声响起，声音在峡谷中又不断制造回应，噼里啪啦地就像是新年的鞭炮声一般。

    在外来者队伍最外层的绿斑龙骑兵马上就倒了一批，不过剩下的却非常机警，立刻从龙鞍上跳下，让倒霉的坐骑代替自己受这个罪，步兵们则马上端起铁弩钢刀聚拢在一起，互相掩护彼此的背后，顿时刃光闪烁，箭拔弩张，听不明白的语言高喊低鸣，一片混乱。

    然而，火枪声响过一遍后却没再响起，一个蒸气球从山背后徐徐飞出，上面不断地传出叶擎的声音：

    “外来者，乖乖地放下你们的武器，这样或许我还能请你们到温暖、安全的――牢子里好好审问你们哟，是拉，我们城市的战俘条例是非常优待的，每天三餐不停，下午还送个小蛋糕……”

    外来者互相地叽里咕噜地，也不知道听明白叶擎的话没有。

    “喂喂，我说你们啊，找个稍微有点文化的人出来好不好，老是说着奇怪的野蛮语言。”

    结果一个异常魁梧，像座小黑山似得大汉从外来者队伍中跑了出来，他抬着一把铁弩，一把指向蒸气球，竟然用他们布雷诺的话说道：“云轴的软蛋，多说无谓！”说罢，一箭射向蒸气球。

    “你们这些野蛮人，居然敢弄伤我的蒸气球，我要你……”叶擎的话很快就被咻咻的射击声所淹没，只见外来者队伍中射出的弩箭如雨，一下子就把蒸气球划出数十道口子，大量的蒸气泄漏出来，那蒸气球就像是满身冒着血的伤员般在空中歪歪倒倒，绕了几圈往地面上砸去，其中还伴随着叶擎拉的长长的惨叫声。

    “呜~”外来者兴奋而夸张地轰叫，真像是还未开发的生番一样，他们中拿着长枪的步兵纷纷围过去蒸气球，一个个挑开着成一堆破烂的蒸气球去寻找他们的战利品。

    “哎呀，真是欺人太甚了，既然你们不愿意接受温暖而潮湿的地牢，那么就尝尝热情的火药吧！”

    残骸中，依然清晰地传出叶擎的声音，众多长枪兵像是见鬼般纷纷后退几步，接着几名胆子较大的慢步挪过去，用枪尖挑开了几块烂铁皮，只见铁皮之下露出了台奇怪的机器，机器上还绑着一个陶瓷制的圆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