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事端
江宁府衙。 柳江白眉头紧锁，不断来回踱着步子，江宁城捕头廖敢恭敬肃立一旁，眼睛跟着柳江白移动，正在等待柳江白的命令。 “真的有数千百姓？”柳江白额头冒出细小的汗珠，廖敢刚才带来的消息把他吓得不轻。 “府尹大人，小的的丈人便是蜜桑村的人，他不会拿话诳我。“廖敢神色笃定。 “本官不是不信你，只是此事事发突然，且参与百姓数目众多，只怕有人其中作梗。” 柳江白心中烦躁，刚才廖敢突然来到府衙告诉他江宁城外的村子有数千百姓串联，准备集体来府衙状告林氏织布坊，要求官府关停林氏织布坊。 甚至有人放言，若是官府坐视不理，便领人砸了林氏织布坊，不惜坐牢。 廖敢犹豫了一下，他说道：”柳大人，恕小的直言，林氏织布坊将布匹价格压低了五百文，这让江宁府绝大多数布商都去订购了林氏织布坊的布匹，百姓家纺织的布匹无人问津，百姓们心中不满也属正常，毕竟这可是等于断了他们的活路呀。“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不过柳大人刚才的猜测也不是没道理，前几日小的无意中看见刘家布行的刘琨和洋布行的东家张青山和刘通判在玉华楼吃酒。“ “刘通判？” 柳江白心中一沉，这个刘通判名叫刘子钦，江宁人氏，从一个江宁府县令爬到如今江宁府通判的位置，可谓是江宁真正的地头蛇。 “无风不起浪，刘子钦通过逢迎巴结李文府才得的江宁府通判一职，自是和李文府之流一样对变法深恶痛绝，看来刘通判便是这次导致百姓举事的风了。“柳江白重重哼了一声。 华朝官制，为了防止府州官尾大不掉，设通判作为副职同府尹共同处理政务，同时通判还具有监察府尹的职责，可以直接向皇帝奏报管辖境内的府州县官，所以对这个刘通判他也没办法，何况，刘子钦本就是李文府安插在江宁掣肘他的。 “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本官现在便去见端王。”柳江白自觉在江宁根基浅，暗地里斗不过刘子钦，只能找端王帮忙，毕竟现在端王有圣旨在手，总督江宁府一切军事政务。 廖敢应了声是，朝廷的党争自上而下无处不在，自然也延伸到了这江宁府，他虽是一捕头但也能感受的出来。 让廖敢回去，柳江白径直向端王府而去，同时差人通知林慕。 这边，林慕送走客商，正在和奴奴荡秋千，得到通知，他也不以为意，在单虎的护卫下也去了端王府。 书房中，端王和柳江白正在等着他，只是他一眼便看出二人心情不好。 “林慕，香皂卖了不少银子吧。”柳江白勉强带着笑容问林慕。 直接告诉林慕氛围有些不对劲，他没敢说实话，“十万两银子吧，办团练，建军工坊的银子是有了。” “十万两？“柳江白和端王对视一眼，神色震惊，不过他们倒也安心了，有这么多银子，林慕这次的难关恐怕就能过去了。 清了清嗓子，端王装作一副老成的样子说道：”林侍讲，先不要高兴的太早，现在有件事很麻烦，若是处理不当，只怕咱们在江宁的变法尝试便毁于一旦了。“ “还请殿下明示。”林慕心思电转，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 “柳公刚才得到消息，数千百姓欲明日入城转告你，还要砸了你的织布坊，声称林氏织布坊断了他们的活路。”端王神色严肃，显然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是棘手的问题。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林慕倒是没有柳江白和端王想象中的惊慌。 柳江白见状。“林慕，这可不是儿戏，这件事若是传到朝廷，定有人会大作文章，诋毁变法，你这林氏织布坊到时候谁都保不住。” “那柳府尹和殿下怎么如何处置此事？“公事前，林慕不敢称呼柳江白柳伯父。 端王说道：“刚才本王和柳公商议了一下，既然这些百姓声称你低价卖布，不如你将布匹的价格抬上来。” “殿下，订购布匹的客商可是交了定金，此时抬价无异于毁约？”林慕对二人的想法十分鄙夷。 柳江白和端王虽然言之凿凿要变法，脑子里却还是华朝的封建官场思维，不去考虑大时代来临必然导致的变迁，仍然被时代变迁引发的矛盾牵着鼻子走。 “毁约顶多赔点银子，你现在又不是没银子，但这事要是闹大了，谁都兜不住，闹不好，你可是要牢底坐穿的。”柳江白看得出林慕对他们的建议无动于衷。 轻轻笑了笑，林慕朗声道：“林某本以为柳府尹和殿下是巨眼英雄，能够看得出当下世界的变迁，对变法一途矢志不渝，没想到仅仅是一点小打小闹便让二位方寸大乱，这下林某倒是搞明白了，为什么洋人同华朝通商百年，华朝却依然看不到他国之变化，依然守着陈规不放，也明白了为何变法如此艰难。” 柳江白和端王有些尴尬，眼光不敢与林慕对视，他们的确是想让林慕花点银子平息这件事，毕竟几千人的百姓也闹起来变成暴乱就严重了。 盯着二人的眼睛，林慕神色严肃：“所谓变法就是优越的新制度替代弊政的一场暴烈变革，在这场变革中陈旧落后的东西必然要被新颖先进的事物替代，新利益团体必然要踩着旧利益团体的尸体走上前台，引领华朝从落后的生产力中解脱出来，完成华朝农业国到工业国的转变，否则华朝将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丛林中被啃食的千疮百孔。” 说到最后，林慕几乎是吼出来的，十九世纪的世界在剧烈变化，走错一步对一个国家来说便是万丈深渊，而现在的华朝变法依旧步履艰难，即便是柳江白和端王这样的变法支持者在面对新事物带来的变化时都无法坚定前进的道路，这是何等的荒唐，或许，这就是历史有其时代的局限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