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帝心

    汉灵帝刘宏从香炉后面的暗道转了出来，身边跟了一大群卫士宦官之流。王越虽然提前通知了刘协一声，可是这件事情实在太过重大，而且蹇硕早已回宫，王越也不敢有所欺瞒，只略等了等便启奏了天子。

    刘宏已经来了好一会了，本来听见何皇后训斥刘协，还觉得有几分道理，心里很是宽慰。等到听见何皇后居然也想插手索要金匮，顿时心中一把无名业火，高举三千丈，忍不住重重咳了出来。

    殿中三人连忙跪倒，秋明今天上上下跪了好几次，心里实在郁闷得紧，可是更加郁闷的却是何皇后。清凉殿这里非常偏僻，她平日也很少来，从不知在殿后还有这么一条暗道，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看见天子的脸色，何皇后立刻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陛下，我……”，刘宏粗暴地打断了她：“梓童，你要金匮做什么？朕就想知道你准备用金匮做什么？”

    何皇后几乎要哭出来了：“陛下，臣妾见陛下日理万机，夙夜操劳，不想看你累坏了身体，故而……”，刘宏又打断了她：“朕刚才已经听得很明白了，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也不必多说，就按你刚才的法子，罚你去承风殿面壁思过三个月，以观后效。”

    何皇后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膝行几步拉住刘宏的衣袍苦苦哀求，刘宏想起她毒杀王美人的狠辣，看着实在是厌恶万分，飞起一脚把她踢开。何皇后跌坐地上放声大哭，殿中的卫士宦官都是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秋明心念百转，终于还是见不得何皇后梨花带雨，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这个小官胆子也太肥了，凡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天子现在龙颜震怒，他居然还敢出声引起天子的注意，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一时间，何皇后的哭声也减弱了几分，曹操更是暗暗跺脚，却不知道该怎么圆这个场子。

    刘宏愤然用手指着秋明道：“你讲，你要说不出个什么要事来，休怪朕赐你廷杖。”

    这廷杖本是汉明帝时传下来的，一端包有铁皮，铁皮上还有倒勾，一杖下去，尖利的倒勾就会连皮带肉扯下一大块来。秋明虽未亲眼见过，却也早有耳闻，立时吓得全身一哆嗦。可是他偷瞄一眼，看见何皇后正满怀期待地向自己投来求救的眼神，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秋明大声道：“陛下容禀，方才皇后千岁所言，或有夸大之词，并无半点虚假。皇后有功于社稷于陛下，讨看金匮也不过是关心则乱，并非有意僭越。”

    刘宏脸上怒色更盛：“皇后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样为她说话？”

    秋明心想，皇后给我的好处么，这事不好说得太明，他马上正色道：“臣仗义执言，何曾得了什么好处？皇后万金之躯，又何须给臣什么好处？臣与曹操奉王命前往芒砀山，一路迭遇奇险，若非皇后殿下托付大将军对我二人诸多援手，早已是性命不保，更何谈寻回金匮不辱使命。”

    秋明把这次芒砀之行路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他的口才本佳，这些事又是他亲身经历，旁边还有曹操不断地添油加醋，自然是说得惊心动魄、险象环生。不但天子刘宏脸色连变，卫士宦官悚然动容，就连何皇后的哭声也渐渐停息，聚精会神地听秋明讲起了故事。

    等到秋明讲完刚才在铜驼街遇袭这一段，清凉殿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刘宏粗重的喘息声。一名太监递上铜盆里的毛巾给他擦脸，刘宏猛一挥手，铜盆当啷啷摔出去老远，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刘宏张着通红的双眼，喷着粗重的鼻息，大声叫道：“朕的江山，这就是朕的江山，居然一个二个都在反朕，都在反朕。”

    何皇后马上道：“陛下，就算天下皆反，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刘宏看了看她，神色马上缓和多了：“梓童，这件事倒是朕错怪你了，你先回宫去吧，朕当另有封赏。”何皇后感激地望了秋明一眼，施施然出殿去了。

    刘宏又细细问了一会，忽然道：“金匮现在在谁的身上，可以交给朕了吧？”

    曹操这才回过神来，从怀中取出金匮，毕恭毕敬地双手呈上，有太监接过转交给刘宏。刘宏在手上把玩良久，猛然一掀盖子，秋明等人马上跪伏于地，垂首不敢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却又好奇地把耳朵支棱起来。

    过了许久，秋明听见刘宏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来如此”，然后也不理跪着的秋明曹操，径自转入殿后的暗道中去了。又过了许久，才有个小太监出来通知他们先各回本家，日后自有天子召见。

    二人立下了天大的功劳，本以为会各有封赏，却不料天子竟然如此平淡地就把自己打发了，都感到有些无趣，却也只能跟着小太监灰溜溜地往宫外走。走不多远，一名宫女拦住小太监，说皇后娘娘要亲见秋明表达感激之情，曹操对秋明恭喜几句，自随小太监出宫去了，秋明却跟着宫女进了长秋宫。

    秋明不是第一次进长秋宫了，而且这次的心情比上次要更加放松，居然也大摇大摆地研究起梁柱棂格上的图案来，一边看一边啧啧连声。正在摇头晃脑之时，突然身后响起何皇后的声音：“你这人也太不知礼，趁主人不在就可以到处窥探吗？”

    秋明回头一看，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何皇后一人在，其他的太监宫女显然已经都被支开了。秋明笑嘻嘻地找了张胡床坐下，斜着眼睛看着何皇后道：“我以为，自从上次那个事以后，我也算是这里的半个主人了呢。”

    何皇后大怒，一张脸涨得通红，正要破口大骂，终是念起刚才秋明给自己解了大难，生生忍下一口气道：“你方才，为什么要帮本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