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八章 夜审阴日断阳

    秋明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貂蝉，这个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动作呆板表情呆滞，好象失去了灵魂，又好比精美的山水图褪去了颜色，只留下一片灰败。他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支金步摇，轻轻插在貂蝉鬓边。

    仿佛是画龙点睛的一笔，整幅山水图都活了起来，貂蝉的眼中也泛起了光彩。步摇通体以黄金铸成，上缀珠花，再以金丝挽成一只活灵活现的凤凰，迎风而动，似乎在曼舞轻扬。貂蝉虽然还是口不能言，可是眼中那一抹惊喜却是掩盖不住的，表情也渐渐变得柔和了。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一连两三天，秋明都没怎么出过大门，让一直暗中盯着他的刘备大为吃惊。刘备猜不透秋明的打算，于是偷偷地又去了一趟隆中，回来时已是镇定自若，只看秋明玩什么花样了。

    眼看和刘备约定的时间已到，秋明换上崭新的官服走进县署，看见刘备和崔杰箕踞公堂之上，其余小吏分列两旁，郭嘉国渊等人都是肃然而立。秋明笑嘻嘻地扬着手：“人来得不少啊，我很欣慰。”

    崔杰好几年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扬眉吐气了，此刻的心情格外激动，大喝道：“秋明，你不要阴阳怪气藐视公堂。”

    秋明翻了个白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阴阳怪气了？另外，藐视公堂？难道你们把我当作犯人了么？”

    刘备的嘴歪了歪：“你是邓州的县丞，没有犯法的话，谁敢把你当犯人？来来来，秋县丞快请上来坐。不过如今三日之期已过，你可曾找到什么证人证物？”

    秋明大方地摇头：“崔彪的事都过了一两年了，哪里还能有什么证人证物留下来，就算留下来也早被一些有心人毁得差不多了。我这三天夙夜难眠，愁得几乎白了头，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刘备认真地看了秋明一会，只见他精神抖擞满面红光，简直象刚入了洞房的娇客一般，何曾有半分夙夜难眠的样子。刘备现出为难的神色：“唉，这可难办了，没有证据的话，崔县尉又要告你徇私枉法迫害同僚，我也难以决断啊。”

    秋明笑嘻嘻地道：“找不到证人证物，并不代表就没有证据啊，整件事情都是因崔彪而起，不如把他叫来问一问就好了。”

    刘备先是一愣，继而勃然大怒：“秋明，我以好礼相待，你竟然出言戏弄。崔彪只剩白骨一具，如何能叫来问话？”

    秋明笑道：“你不能，并不代表我不能。我本是佛门伽蓝神将，又与天师张家有极深的渊源，还曾在梁孝王墓中来去自如，就是九幽冥帝也要给我秋某几分薄面。我能夜审阴，日断阳，如今从地府把崔彪拘来问话，也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秋风吹过，堂前的落叶在地上刮得沙沙的响，堂中众人的心也被刮得沙沙的响。夜审阴日断阳？虽然民间一直都流传着这样的传说，可是真正能有几人亲见？秋明这牛皮吹得也忒大了点吧？

    刘备是知道秋明的那些经历的，所以其说的话半信半疑，只不过站在他的立场上也不好反对就是了。他看着秋明兴冲冲地叫周泰搬进一个斗大的香炉，忍不住沉下脸道：“秋明，你这般胡闹，若是没有什么结果，我定要治你个妖言惑众之罪。”

    秋明看卢大姑和张玉兰做的法事，没有十场也有八场了，如今依样画起瓢来，倒也真象那么回事。随着他桃木剑轻轻舞动，炉中的青烟也袅袅升起，在堂中幻化出种种形状，再加上秋明口中不断快速地念着咒语，让堂中的诸人都有一种飘然出尘之感，渐渐地开始昏昏沉沉，几不知身处何时何世。

    崔杰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眼前一片漆黑。他悚然大惊，四面张望，却哪见一点光亮？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在公堂审案吗？怎么到了这般所在？哼，肯定又是秋明搞的鬼，等会见到他，定要讨个说法。

    正在思忖间，远方闪起荧火之光，渐趋渐近，依稀可以看出是个惨白面目的高个子挑着灯笼飘飘荡荡地晃了过来。崔杰正要开口询问，突然注意到他下半身一片混沌，竟象是个无腿之人，而且步法虚浮，浑似飞在半空中一般。崔杰惊慌起来，大叫道：“你是什么人？不要过来。”

    高个子扬起灯笼：“冥府拘魂，生魂无忌，这就随我上路吧。”

    崔杰更加惊慌了：“什么冥府？什么生魂？我可是堂堂县尉，你们别想在我面前弄什么花样。”他本是武官出身，情急之下挥拳便打。高个子抖起手腕，将一条麻索搭在崔杰颈上，崔杰就感觉自己手软筋麻，发不出半点力气，只能被对方牵动前行了。

    虽然是在前行，可是脚下轻飘飘的好象踩不到实地，似乎走出了千步万步，又似乎一步也没有移动。黑暗中突见城郭宛然，耳旁隐现流水之声，高个子大声道：“此人等会还要还阳的，就不用喝汤了。”远方有老妇应答，尖声如枭。

    可以还阳？崔杰正在欣喜万分，眼前景物忽然闪现，定眼看时，似乎已到了另一处所在。高个子把麻索一收，喝道：“你且在这里等候，等会自然有人问你。”说完，他一个转身倏尔不见。

    崔杰四面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朦胧中，他隐约听到惨呼声、鞭挞声、滋油声、求饶声，让他心动神摇，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突然间，眼前光芒大盛，他发现自己身处大殿之中，殿上有人大声喝道：“下面生魂可是崔杰？”

    崔杰抬眼望去，只见鬼卒分立左右，判官侍立一旁，一名王者端坐公案之后，紫发碧髯，目射金光。崔杰看见王者眼中两道金芒刷地一下朝自己投过来，吓得魂不附体，伏倒在地抖如筛糠。这时又有鬼卒大声喝问：“下面生魂可是崔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