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平凡生活综合征
在轰隆作响的剪辑机陪伴下，“摇滚高中”的剪辑也渐渐进入尾声。 两周后，在2月20号，全片的剪辑宣告完成。接下来就是混音的工作，把电影里对嘴型唱的歌曲，都用唱片里的音轨配上音。 混音不需要什么助手，罗纳德在“摇滚高中”剧组的工作宣告完成，成了一名失业人士。 罗纳德没有去想办法加入新的剧组，而是准备等待大学录取结果出来了再说。每日除了跑步锻炼，补觉，就是看电视剧。两天下来，自己感觉非常不妥，不适应这种按部就班的休息生活，看来还是得找点事情做做。 去卡梅隆那里找他聊聊？卡梅隆正处在换新工作热情高涨的阶段，每天工作到深夜，甚至有时候住在特技厂，不出意外，他和老婆莎伦又闹翻了。 罗纳德只好自己想点事情做。 先给黛咪·摩尔挂了个电话，问问情况。她已经被精英模特经纪公司签下，有些平面模特的工作等待着她。不过演艺工作仍旧没有起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入行。现在陪着男朋友学习为摇滚乐作词。 黛咪还告诉罗纳德，娜塔莎·金斯基早已回到髪国继续拍摄“苔丝”。不知道在美国，何时才能看到她在银幕上的形象。 罗纳德感觉有些空虚，日常生活比起电影里的故事，平淡的太多了。拍摄现场，剪辑室里，他每时每刻都在和戏剧性打交道。 结束了一部电影以后，罗纳德有点不习惯日常生活的平淡乏味。好像自己已经脱离这个平凡的世界一样。 电影拍摄和后期剪辑，是如此的多姿多彩。一路行来，罗纳德一个新人，闯入电影圈以后，每一步都在爬山，他努力攀登，终于到了顶峰。可是过了顶峰却是平地。 现在这种普通生活就是平地。习惯了爬山，再走平地，好像突然失重了。大多数人的生活，其实并不像银幕上那个世界一样戏剧化。罗纳德还在重新适应正常的生活节奏。 罗纳德开车在威尼斯漫无目的的瞎逛。 当初做城市规划的时候，威尼斯海滩被洛杉矶市政，规划为文化中心。底层工薪阶层也搞不了什么高雅艺术，威尼斯变成了冲浪和轮滑中心。 市政公司在很多路边修了轮滑场地。说是场地，其实就是一个水泥铺就的圆形地面，相当简陋。本意可能是让人在里面玩轮滑，就像罗纳德老家纽约的滑冰场。 不过现在，场地已经被挑战花式难度的滑板族占据。他们不用轮滑鞋，而是改用滑板，在池子，栏杆，楼梯等等地方，尝试着高难度的花式动作。 罗纳德问人借了一块滑板，尝试了一下。很快发现自己人高马大的，根本做不出什么花式动作。看了一会儿别人的精彩表演，羡慕的不得了，又嫉妒自己做不出，还是走人，去看看其他好玩的。 威尼斯海滩上也有冲浪俱乐部，穿着游泳短裤，晒得全身古铜色的高手，正在挑战浪头。他们好像能在浪尖上掌握脆弱的平衡，晃晃悠悠地就是不掉下来。 更有一些胆量大的，尝试挑战5米多高的卷浪，在浪头里面穿行，观众在海边只能看到一个小人，在巨浪中时隐时现。虽然多数以失败告终，但偶然一个成功的，从巨浪里面穿出来，海滩上就一片欢呼。 罗纳德也看得很过瘾，忍不住想要玩一下。 找到岸边的冲浪俱乐部营业点，付上押金，兴冲冲钻进更衣室，换好游泳短裤。拿上新租的冲浪板，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 “噗，呸呸呸。”罗纳德被浪头打翻，狼狈的返回岸上。 看来自己还是不太适合这些极限运动。 那还是玩玩摔跤吧。罗纳德又试图找个摔跤馆，恢复一下身手。但在威尼斯开车逛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还是热心的市民指点，拐角处有个武馆。 “武馆也行吧。”罗纳德想。 走进两条街道交汇处的武馆，一股子鞋子的味道迎面而来。罗纳德皱皱眉头，玄关里整齐的放着十来双鞋子。原来是空手道会馆，进门要脱鞋。 阿美利加的大众，普遍不太分得清楚华国和东瀛人。 他们把李小龙的功夫，也叫做卡拉提（空手道）。把东瀛的空手道和柔道，也叫做功夫。 反正都是一种来自东方的神秘武术，“阿舅”一发招，敌人就被打死。 会馆里只有几个小孩子，穿着空手道的白色服装，扎着腰带。 “嗨，嚯，嗨，嚯”地在做着冲拳，上下格档，等基本招式。 罗纳德照着规矩，脱了鞋，走进了会馆。会馆的场地不大，乳黄色的榻榻米铺满了整个地板，周围没有什么装饰，相当简朴。对面的墙上用日语写了一些口号，还有一面锦旗，似乎是某次锦标赛的冠军旗。 会馆的教练看到来了个成年人，上来搭话。空手道会馆生意不佳，这一看体型就是练家子，难道来踢馆的吗？ 罗纳德做了自我介绍，表示想找个摔跤场地，指路的指点他到这里来，说这里的教练有真功夫。 教练看上去是个米日混血，20多岁，学的是正宗的琉球空手道。李小龙逝世以后，东方武术的生意都不太好做，现在也是靠招揽些小孩子，苦苦支撑。 这位教练倒也没有门户之见，见罗纳德会摔跤，表示要和他过两招。两人让学员们暂停，在榻榻米上过起招来。 空手道讲究寸止，也就是点到为止的意思。教练的拳头打到罗纳德脸旁一寸，就算赢了。 罗纳德不习惯这个，仍旧上步抓住教练的手腕，一个拧劲，把他摔在地上。 赶忙上前道歉，教练也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意思，倒是和罗纳德聊了聊这个摔法。各门派的武术，都有些相似的招法。罗纳德也领教了一下空手道的投技。 临分别，两人交换了一下名片，教练表示自己还练过咏春拳和菲律宾短棍格斗术，欢迎罗纳德有空再来试试身手，他有些好朋友，也能实战。 罗纳德一看名片上的名字，达里尔·维达尔，果然已经是个阿美利加式的名字了。 …… 平凡的生活缺少刺激，也许自己是缺少一个女朋友？罗纳德心想。 要不去吃顿中餐庆祝一下？罗纳德开车去洛杉矶的唐人街，试试那里的华国菜。 过了日落大道，再向北一小段，罗纳德就看见了中山先生的铜像，和高高的写着“罗致青华”字样的牌坊。 整个人放松下来了。虽然没有前世的记忆，但是对华国式的房屋样式，各种中文牌匾，双语的路牌，还是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感。 随便找了家餐馆，点了份扬州炒饭，加一份叉烧，炒青菜，和例汤。罗纳德的舌头和胃都妥帖了。把天天麦当劳的烦腻感解脱了不少。 是应该多来几次，罗纳德拍拍肚皮，放下偏多的小费，起身回家。 冲了个热水澡，洗去疲惫，罗纳德又想起了找个女朋友的念头，要不明天去找找范奈斯高中的两位“舞蹈明星”？ 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发呆，罗纳德打开电视。正好是洛杉矶当地的电视台cbs-2套，正在播送今年第51届奥斯卡奖，刚刚出炉的提名。 前段时间在每日综艺报纸上看到的两大热门，“荣归”和“猎鹿人”分别荣获8项和9项提名。而且都包括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女主角之类的大奖项。 另一个大奖有力的争夺者，是沃伦·比蒂自任制片，导演，编剧，主演的喜剧电影“上错天堂投错胎（heavencanwait）”，也拿到了9项提名。 沃伦·比蒂是好莱坞有名的花花公子，自从几年前他主演的“雌雄大盗（bonnieandclyde）”成为票房神话，他在好莱坞的权势是与日俱增。不断的传出和各路女明星的绯闻，而且没有一个他的绯闻女友说他坏话。 罗纳德心中其实很羡慕他，四处沾花惹草，又保有好名声。比好莱坞另两位著名的花花公子，杰克·尼科尔森，和马龙·白兰度好多了。 主持人还在不断的分析各项提名的得奖概率，穿插着各种娱乐八卦，和对当事人的采访。 沃伦·比蒂是大帅哥，接受采访的时候也不要命地说着自己电影的好话。 “‘上错天堂投错胎’不是简单的对1943年的‘太虚道人’的重拍，这不是一部简单的闹剧。他融入了对现代阿美利加的思考，对我们希望过什么样的生活的思考，而他本质上是一部爱情片。” 罗纳德听了他一席话，想了一会儿，没明白大帅哥说的什么意思。 画面切到了“猎鹿人”，电影最大牌的主演罗伯特·德尼罗在为影片辩护，阐述“猎鹿人”才是今年最好的电影。 然后出镜的是导演迈克尔·西米诺。他是个油腻的胖子，说话浮夸，动作夸张，有点自大狂的做派。主持人介绍他是拍广告出身，“猎鹿人”是他导演的第二部剧情长片。 不过这次他受到不少影评人，和进步人士的责难，在迈克尔·西米诺这部长达3小时的电影里，有些异想天开的情节，比如阿美利加战俘，被北越军官逼着赌命。 几名俘虏用一把左轮手枪赌博，左轮里只有一发子弹，北越军官转动左轮，然后战俘们轮流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一枪。这就是所谓的俄罗斯轮盘赌。很多人批评他胡说八道，表示越南战争中从没有过这种事。 迈克尔·西米诺面对采访，则振振有词： “我在米军的绿色贝雷帽部队服役过，1968年我刚参军，就在绿色贝雷帽部队里担任医护兵，目睹了整个春季攻势。我只能说，很多事情不是你们能想象的。懂得人自然懂我的意思，不懂的我也不能透露更多。我只能告诉你们，这部电影的很多内容，可以说是自传性质的。” 罗纳德看着电视里这个油腻的胖子，“不对啊，1968年入伍派遣到越南，那今年不是才30岁左右？这胖子怎么看都40了吧？” 画面又转到“荣归”的女主角，简·方达接受采访。简是黄金年代老牌演技男星亨利·方达的女儿，1971年就凭借电影“克鲁特”夺得奥斯卡影后。是美貌和演技兼具的大明星。她历来立场偏左，主张世界和平，越战中呼吁阿美利加大统领停止轰炸北方平民。 简方达这次，则受到了保守派人士的攻击。在银幕上她扮演的角色，和当年的高中男神，现在的残废士兵偷情。偷情的时候，她的角色还戴着结婚戒指，而自己正牌老公，此时还在越南战场上拼命。 这引起了很多老兵，和宗教人士的不满，他们纷纷指责简·方达不道德，还把她当年造访北越，引起公愤的外号“河内简”又搬出来。 但是简·方达辩护说自己的电影，才反应了真正的越南老兵情况。 “你知道吗？影片开头的老兵医院的场景，我们都是实拍的，那些台词，就是越战老兵们日常的对话，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应该去看看这部‘荣归’，真正的了解一下越战给我们国家带来的创伤，而不是坐在屋子里想象越南人的残暴。” 罗纳德的姨夫就死在越南战场。斯坦顿岛和纽约，也有不少残废的越战老兵，他知道简·方达说的，其实很真实。 八卦记者抓住机会： “简，你是否暗指，‘猎鹿人’不是真正的反应越南战争？那些俄罗斯轮盘赌的情节是想象出来的？” “不，我没有评价某部电影，而是批评好莱坞的一种不良风气，不敢真实的面对事实。至于你说的‘猎鹿人’，我想我们的电影‘荣归’才是更好的那一部，更能反应那场战争的真实面貌。” “简·方达重新在越南战争问题上表态，她的新片是否能赢得评委的青睐？1972年她坐在北越人民军高射炮上的照片还没有被阿美利加大众遗忘。”主持人开始总结。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那张著名的照片。 罗纳德越来越困，关上电视，准备睡觉。看来今年的奥斯卡热门，都是讲越战的电影啊。不对，还有沃伦·比蒂那部，那部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