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熟人新事

    在家里住了几天，李洋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不少，心气越发地平静下来，偶尔带着侄女青青去湖边走走，迎面吹来的风让他脑子里时常会想起另外一个时空里的事情。

    看着不远处扎着两个洋葱辫的小家伙跳跃的身影，脑子里觉着自己好像是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还没醒过来，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但是吹到脸上的风，随风飘落在鼻尖的水花又是那么真实，真实得让人只想徜徉在这样的梦境里，宁愿长睡不起。

    很多时候。

    李洋回想起过去自己一心想着比李坪乡更远的地方，总渴望有一天会走出去，看看那些繁华的世界，看看那些美好的生活，就像许巍的歌里写的：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毕竟这个地方留给他的并不全然是美好，更多的是贫穷的生活，落后的思想和麻木的面孔。

    但是随着离开的日子愈发临近时，李洋却退却了，仿佛一个胆怯的孩子，看着眼前那些花花绿绿的世界，对即将迈出的那一步总有些恐惧。

    “小叔叔，等青青长大了，你带我去湖那边看看好不好？”

    “嗯，等青青长大了，你想去哪里小叔叔都带你去。”

    “小叔叔，青青不要你走。”

    小家伙肉肉的小手抓着李洋的大手，声音软糯得让人有些心颤。

    眸子里清澈的光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那小叔叔不走了，等青青成了大姑娘再带你去很多好看的地方，吃很多好吃的好不好。”

    ……

    一大早。

    李洋趁着侄女青青还没醒就拉着家里木板车跟李向阳去了乡里，小家伙腻歪得紧，他们父子俩去乡里办事，李洋也没想着带他一起过去。

    扯皮扯了几天的功夫，昨天下午队上总算是拿出一个妥当的章程把田给分了。

    老李家是李洋抓的阄，抽到的地方不算好也不算换，因为他嫂子曹芳的口子迁出去侄女青青出生的缘故，一进一出等于是人口没有变化，手里拿到的田亩还跟之前一样。

    今天去乡里，是刘金兰催着他老子去买几袋肥料回来，马上6月份，地里还要上一道肥，买回来备着也不妨事，等到双抢的时候肥料肯定会涨价。

    原本李洋想着这离七八月份还有不少时间，等到那时候再买也来得及，偏偏刘金兰念着只好陪着他老子一起去一趟。

    买好肥料李向阳还要去电信局那边交这个月的电话费，李洋只好推着板车去油坊徐超家那边坐一会儿。

    今年天气比往年要暖和不少，5月初的时候不少地里的油菜已经熟透了，油坊一年下来就算5到7月份忙一点。

    李坪乡这边就徐友来家开的这一间油坊，徐友来跟杨爱玲夫妻俩成天忙着收菜籽，后面仓库里忙得不可开交，见李洋来了也没时间招呼他。

    “婶，你去忙吧，我坐会儿就走，今年生意还不错吧？”

    “就是混口饭吃，不比你们在城里做事情挣得多！”

    事实上，

    如果李洋记得不差的话，徐超家的这个油坊应该也开不了几年工夫，倒不是因为生意太差，南方种油菜的地其实并不少，如果踏踏实实干几年的话应该能攒下来不少钱。

    但是徐超他老子徐友来这个人性子多少有些浮夸，加上心气又高，随着过两年去外面打工的人一个个的不是开着小车回来，就是浑身上下焕然一新，眼里看着有些发红。

    做起生意来心里也没点逼数，给人家掌秤缺斤少两什么的也是家常便饭，到了后面两年，油库里的油也慢慢都换成了从外面进的陈年货，新鲜的都拉出去卖了差价。

    慢慢地口碑自然就下来了，一直到乡里开了第二家油坊，生意才急转直下，没撑多久就把油坊关掉了。

    说起来也是令人唏嘘不已，要李洋来看，如果徐友来真能踏踏实实地做下去，其实油坊也未尝不是个挣钱的行当。

    毕竟新世纪越发展到后面，这种纯天然的菜籽榨出来的菜油市场上也越来越稀罕。

    不过在99年这会儿，徐友来还是一门心思地想着把油坊的生意做下去，倒是没生什么坏心思。

    看着油坊里进进出出的，上午还没一会儿工夫，起码就有十来个人推着板车过来卖油菜籽，李洋越发地觉着徐友来有些可惜。

    “洋子！还真是你！”

    就在李洋脑子里有些走神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有人叫他，一转身脸上立马就乐呵了。

    这可有些凑巧了，竟然是石鹏这家伙。

    想着自从去年毕业的时候见了一次面，两人几乎就再也没见过，李洋这会儿自然有些惊喜。

    当初在二中的时候，铁三角可是成天都形影不离的。

    “鹏子，你咋来了？”

    “来买点东西，我刚瞧着有点像你，还以为是认错人了，没成想还真是，你啥时候从县里回来的？”

    “就前几天，你这家伙怎么就跟消失了差不多，连点音讯都没有，现在还在家里？”

    说着李洋往石鹏身上瞥了一眼，个子还是那么高，不过一头流川枫的发型已经没有了，理成了小平头，看着也壮实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样跟个麻杆儿似的。

    他跟徐超还有石鹏三个人里面，徐超的性子有些油滑，估摸是随了徐友来，石鹏的性子要实诚不少。

    毕业那一阵自己去了县里，石鹏留在家里跟他老子学电工，现在看来挺像那么回事，腰上松松垮垮的背着个劳动背包，脸上的皮肤黝黑黝黑的，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在外面跑。

    “嗯，还在家里做事，你还好吧，我过年的时候来过一趟油坊，跟徐超说了还想叫你一起吃顿饭，后来忙起来就耽搁了。”

    往他身上砸了一拳头，李洋也知道石鹏不是说谎，不过还是打趣说了两句。

    “现在你自己是一个人跑还是继续跟你爸一起接活儿？”

    石鹏他老子李洋也见过几次，挺憨厚的一个汉子，李坪乡这边一大片的电工活儿都是他在做，这么多年来也没换人。

    说道他老子的时候，石鹏脸上的表情虽然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是李洋还是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不过李洋也没在意。

    “现在是我自己一个人在跑，我爸已经歇了，身体不大好，我也不想他继续干这个，对了，你在县里怎么样？还跟以前一样在做游戏厅？”

    李洋开游戏厅的事情石鹏也知道，过年的时候跟徐超还约好了要去县里找他玩两次的。

    “游戏厅还在做，不过现在不比以前，现在管得更严，回头你有空去县里看看，保准让你大吃一惊。”

    游戏厅换成了电玩城，无异于鸟枪换炮，别的不说，光是一进门那一百多台机子围一圈的阵仗看着就有点唬人，自然是要大吃一惊。

    两人聊了一会儿，见石鹏似乎有事情要先走，李洋也没耽误他功夫，现在不比以前在高中念书的时候，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不过李洋还是约了这几天要是有空的话再聚一聚，顺便留了个号码给石鹏。

    等石鹏走了李洋又等了好一会儿功夫李向阳才从电信局那边回来。

    推了板车回去。

    李洋不知怎么就说起了石鹏的事情，李向阳也没注意，嘴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你说的是姓石的那个吧，个儿挺高的那个，要说也是运气，上半年刘湾那边起风刮断一棵树，电线全都压断了，村里找石晓华去接电线，上梯的时候一脚踩空了，从四五米高的地方摔下来，当场就摔伤了腿，打120送到县里去还是没抢救过来，两条腿都废了，当时村里赔了三千块钱……”

    李洋脑子里一懵！李向阳嘴里后面的话压根就没听清楚。

    想到刚才石鹏说话的时候表情有些不自然，心里顿时就恍然大悟，原来根子竟然在这里。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石晓华就是石鹏他老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