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章 天路
黄粱站在悬崖边上,其中一只脚已经跨到了悬崖外面,要不是洪奎拉了他一把,此刻的他已经掉下悬崖,粉身碎骨了。但奇怪的是,黄粱那只悬空的脚,却感觉到了支撑的力量,仿佛脚下正踩着什么东西。他试着将重心轻轻往前挪了挪。果然,脚底下是有东西的,就像踩在实地上那样。 洪奎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以为他还处于梦幻当中,精神不由自主,因此,更加用力地拉了他一把。 黄粱反手握住洪奎抓住他衣领的手背,轻轻拍了拍说:“我没事。我感觉前面有路。” 风雪已经停了,但夜色依旧迷茫,只有远处的那个冰棱柱依然倒悬在空中,冰面上映着雪山、太阳和星辰,看似杂乱,却又有序的显示着它的辉煌。 黄粱收回脚。毕竟前面是悬崖,他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精神受到了某种影响,神经控制肌肉,产生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这就像一个梦,在梦里,可以发生任何不符合现实物理规则的现象。但如果这是一个实景梦,那就意味着危险。有些梦游的人,会在那样的梦境里跳楼,但那算不上自杀,因为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会摔死,只是梦境和实景叠加的时候,多了一些东西,比如在楼顶的前面多了一座天桥,而实际上那里是没有的,当梦者一步跨出去的时候就摔下了楼。 黄粱觉得自己很可能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 洪奎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黄粱说:“我没有看到什么,但是我感觉这悬崖前面是有路的。我刚才脚好像踩到东西了。” 洪奎的眼里露出兴奋。 “你扶着我。”他说。 他也往前走了两步,一只脚跨到了悬崖外面。然而,他的脚下却什么也没有踩到。 黄粱扶着他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有东西?” 洪奎的脚在虚空中踩来踩去,甚至连身体都倾出去,要不是有黄粱拉着,他就掉下去了。 他失望地收回脚,摇摇头说:“没有,什么都没有。” 黄粱说:“我再试试。” 他再次伸出脚,踩向悬崖外。这次他依然感觉到脚下是有东西的。他轻轻地跺了两下脚,膝盖和大腿的肌肉明显感觉到了震动,他甚至听到了一种脚落在石板上的咚咚的声音。 旁边的洪奎越加兴奋起来,从印第安向导带来的阿拉斯加犬拉着的装备里找出来一根绳子,对黄粱说:“把绳子绑上,我拉着你,你往前走,别担心,往前走试试。” 黄粱把绳子拉过来,在自己腰上绕了两圈,打了个结,然后深吸一口气,右脚往前踏了一步,感觉踩到了实地上。 洪奎在后面催促:“快,往前走啊,放心我拉着你呢!” 黄粱闭上眼睛,用前面的右腿作为支撑,提起了左脚,也往前迈了一步,这一下,从视觉上看,他已经彻底走进悬崖外面的虚空中了,但他并没有掉下去,而是稳稳的站在了那里。 他的心怦怦的跳着,猛然睁开眼睛,低头看见悬崖下面幽深的山谷里迷雾漫漫,一眼望不到底。 雪虽然停了,但山上的风依然很大,吹的雾气飘忽不定。 他定了定神,回头看向洪奎说:“好像可以走。” 洪奎高兴极了,一边紧紧拉着缠住黄粱的绳子一边说:“这就是天路啊!看不见的天路在我的梦里曾经梦到过,可是我怎么也走不上去。” 一会儿他又满脸失望,“可是只有你能走上去,我走不上去啊!” 黄粱觉得很奇怪,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洪奎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带你来吗?” 黄粱说:“你不是说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帮手吗?在哈尔丁冰原的时候,你支撑着梦境,跟随白狼进入更深层次的精神空间,去寻找圣地的线索,但你不能离开,因为你一离开梦境就会坍塌,所以你需要一个帮手,一个信得过的帮手,从你的梦境进入神秘空间,去帮你找到线索。” 洪奎笑着说:“这样的人我能找到100个!当然啦,你无疑是其中最佳的人选。但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我们眼前这条看不见的天路。必须有人走上这条天路,才能在天路的尽头,拿到圣地的钥匙。” “钥匙?”黄粱吃惊的看着远处那倒悬的冰棱柱,“你说那是一把钥匙?” “我也不确定。”洪奎说,“我只知道,必须拿到它,才能进入圣地。” “你……”黄粱犹豫着该不该打探别人的隐私,“你从没进入过圣地,又是怎么知道的?” “来自梦的提示。” “提示?是白狼吗?” “不!”洪奎遥望着远处那块冰,“是来自祖先的蚀刻在基因中的记忆。我在梦中解锁了它。它很模糊,并不完整,但我能明白那些意思。” “那……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能走上这条天路?我根本看不见他。” “这就是我选择你的原因。关于这条天路,我在梦中研究了很久,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会出现。但有一点我知道,我们的祖先,或者是神,在创造它的时候,设定了一种规则——爱!你必须拥有爱!拥有人类最伟大的爱,刻骨的爱,才能踏上天路。当你能从那块冰里,看到你所爱的人的样子的时候,你的精神才能契合这条天路的特质,它才会在你的脚下变成实质。 我身边值得信任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可值得信任又心怀真诚的爱恋,对这世界和世上的人有着无比深沉的眷恋的人就不多了,更何况这人还需要有一定的精神力量。” 黄粱不由自主的朝前方望去,悬浮在虚空中的晶莹的冰面上闪烁着圣洁的光芒。在太阳,月亮和星辰万物之间,他看见了许许多多张人脸—— 父亲母亲、儿时的玩伴、学校的同学、医院的同事,还有他救助过的那些病人……,他们都在朝他微笑。在所有的脸里,有三张脸是最清晰最大的。 第一张是他的妹妹。她还是年少时的样子,扎着两条马尾辫,额前留着刘海,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 第二张脸是老于。老余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些,头发也比以前白多了。但他笑得很灿烂,很开心,露出满口被烟熏得发黄发黑的牙齿。 第三张脸是玛莎。她笑的很幸福,就像结婚那天。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也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和他的妹妹一样。 黄粱看着看着,渐渐开始分不清玛莎和她妹妹的区别。冰面上那两张脸开始合二为一,变成了同一个人。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妹妹。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是她最牵挂,最爱的人。 他感觉自己的内心里升起了一团火焰,在这冰天雪地里燃烧,渐渐消融了周围的冰雪。 迷雾被温暖驱走,火光照亮了他的内心,也照亮了整个世界。他看见了一条路。一条用整齐如刀割般的冰块铺成的天路。路的那头,就连接着那神秘的倒悬着的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