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佛缘忏无休
奉贝雪在青城山，帝都天尧东方一座远近闻名的佛山，供着四方诸佛，这里香火鼎盛，来往祈福者络绎不绝。 青城山原本只有一座破败寺庙，在周禹王朝还未定都前，这里是饥饿难民的集中地。四百多年前，天降自然天灾，时局动荡，大陆分裂成数个小国家。天下起兵，乱世兴起血雨腥风，一时满地枯骨，血流成河，就连树皮、沃土也被人啃食殆尽，所以大陆尽是满目疮痍的地狱之景。 那时的方丈，还是现在的方丈，听说还是位修习佛法的偃师高僧，偃灵是一串佛珠，传言能教化世人，普度众生。 传言这位高僧乃归元境偃师，不忍世人忍受战乱饥饿之苦，决定踏入红尘，誓要改变这饿殍满地、尸骨累累、人吃人的末日景象，投身贤君，不惜枉造杀孽，以杀平乱世。 天下平，那名贤君果真统一了中州，还在方丈的帮助下达成了归元境的夙愿，寿数五百余载，史称惠明帝。 那名方丈，只要了一座山，一座宏伟寺庙，便一直隐居，每日在佛祖座下忏悔自己造下的杀孽。 青城山下奉贝雪，在寺庙远处的密林里，守着一座无名之墓，手里抛下一颗人头，焚着三柱清香，供上水果若干。 “爹，女儿已经杀了华明安这个奸贼，您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奉贝雪召星蕴，合地藏阎罗琴。 通体血色的船琴，青色的琴弦被妙指轻轻拨动，响起自然天音。 一曲庄生晓梦，带着奉贝雪的思念，在密林游荡。奉贝雪只听得莫秋怀演奏刺去的一部分，所以弹起来全靠那时的记忆，好在对于乐曲，她有过目不忘之能。 希望父亲也能够在九泉之下听到此音，也好使自己灵魂放松，安享秋梦。 大仇得报，心却怅然若失。 原本沉稳缓和的曲调，竟然带有无尽的深思与迷茫。 密林深处，一道穿着红色袈裟的身影缓缓走来。 “长眉飘染尘中事，短须轻撩苦中愁。 青城一悟杀心起，佛庙三香忏无休。” 随着一声清朗诗号，一名身披红色袈裟的长眉短须和尚，双手闭合，缓步而来。 “噢弥陀佛，没想到老衲清修多年，忏悔数甲子，如今还是破了杀戒。”老和尚微微眯眼，沉声念道。 奉贝雪的手离开了琴弦，一转身，地藏阎罗琴化为星蕴消散。 “大师，你无需自扰，若不是您，贝雪也无办法得偿今日之愿。人……是我杀的，大师不过提供一些凡物而已。”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说道：“老衲忏无休，终究还是成为一名帮凶。一切法缘，本该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做出，老衲不会后悔，只会忏悔。姑娘，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奉贝雪抬手，掌心躺着一个锦囊。 “贝雪不会忘记，既然承君诺言，必然会死命遵守，这个锦囊本来是父亲遗物，上面被施了妙法，我无法解开。既然命运如此安排，就交由无休大师处理吧。” 老和尚接过锦娘，目光如炬，原本沉静得像湖水的眼神闪过一丝狠厉，一掌击出，携带庞然火气，奉贝雪闪之不及，倒飞而出。 “咦？”无休和尚嘴里一声呢喃，沉声道，“奇怪，吃我一掌，区区摘星之境居然还可以活命，这不可能！” 一掌不成，接着踏出诡谲步伐，直逼口吐鲜血、无力言语的奉贝雪而来。 奉贝雪心中惊疑：“为什么？为什么传言教化世人、普通众生的无休大师会忽然变得如同恶魔一般！” 就在奉贝雪遭遇危机时刻，一道掌气飞奔而来，无休大师双掌运功，两颗星蕴飞出，携带青火绕着手臂盘旋，刹那间气势飞涨，那股突如其来的掌气也已经雷霆飒至。 “轰！” 一声巨响，数棵粗壮大树纷纷倾倒，被四散开来的掌气拦腰截成数段。越是靠近无休的地方，树木越是被摧毁得厉害。 无休向前几步，摆脱掀起的滚滚尘烟，恢复了眼前的视线，可是再也不见奉贝雪的踪影。 无休心中一愣，究竟是谁救走了奉贝雪？此人偃师境界竟然不在我之下，这大陆明面上的归元境偃师可不多见！不好，此举没能杀死这个丫头，恐生巨变，必须与惠明老儿商量，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 帝都天尧，天阁府。 原本空旷的天阁大厅，传来一道娇羞之音。青露尘宛若赖皮少女一般，搂着莫秋怀的大腿不放，用一种无比撒娇的声音祈求道：“师父，您就收了我吧。露露知道以前的确不懂事，跟师父顶撞数次，不过我这次是真心拜师，您的偃甲之术造诣实在是太高深了，求求你，收我为徒好不好？” 华南皮坐在不远处，与木懒一起，磕着瓜子，喝着清茶，看着两人，仿佛看热闹一般。 莫秋怀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一步都迈不开，只好好心劝道：“我说天阁府的东家，你能不能不要缠着我，你也就比我小一岁，我可担不起‘师父’这么庄重的称号，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淫贼’吧，听着比较顺耳。” 青露尘没有放开自己的手，低声说道：“我就知道师父一定还记着过去的仇恨，唉，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的错，过去太任性了。这么好，这么帅的一个天才偃甲师在眼前，而我这一生，却不能以师待之，太遗憾啦！” 我去，这个丫头口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净瞎说大实话。 看着如此美丽的小姑娘如此真诚地祈求我，我不答应岂不是很没有人性。 莫秋怀嘴巴微张，可话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不行，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答应如此重要的事情。星蕴大陆里拜师不是什么小事情，两人都要在契约石面前发誓，除非双方同时反悔，否则契约石里的星光之力，会一直对两者的命星产生难以预估的影响。我莫秋怀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怎能被红尘誓言束缚？ 就在莫秋怀一筹莫展之时，门外一名小厮慌张地跑了进来。 “大师，小姐，不好了。” 莫秋怀与青露尘看了一眼小厮，小厮看着抱着莫秋怀大腿的青露尘，一时十分尴尬。 青露尘淡定回道：“怎么了，没看到本小姐在拜师吗？” 小厮抬头震惊地看着莫秋怀，拜师？不会吧？木懒都没能成为小姐师父，这小白脸有何能耐？ 木懒咳嗽两声，沉声道：“少安，到底发生何事？” “回禀大师，门口来了一位受伤的姑娘，伤得很重，已经昏过去了。不过在昏迷之前，嘴里一直念着‘墨师’，好像就是念着这个人名。” “墨师？”木懒蹙着眉头，说道，“这是个人名吗？” 莫秋怀一脸紧张地问道：“那个姑娘在哪？” 少安听完莫秋怀的疑问，撇过头看了一眼木懒。 木懒静静说道：“把那个姑娘安排进西厢房歇息，注意，此事不可以宣扬传出去。” 自从少安念出“墨师”二字，莫等闲明显一脸紧张。而且那种紧张，还夹杂着一丝恐惧，木懒自知绝对没有看错。看来这个姑娘，与莫等闲有莫大的干系。不过深受重伤，倒在我天阁府，就真的很有意思了。天阁府处在闹市边缘地带，虽然比较幽静，可是要一路走来，不可能不受关注，而深受重伤之人明显无法靠着自己的力量避开众目睽睽的视线来到天阁府，看来是人有意为之。 少安点头，便转身告退。 “露露，别为难等闲了，他还有要事要办。”木懒示意，青露尘只好放开双手。 一脸沉重的莫秋怀跟着少安离开的方向，追逐而去。 是谁？居然知道墨师的名字！ 自从来到星蕴大陆，莫秋怀与墨师一直小心翼翼，人偃灵这件事，就算是杨谷也未曾得知，为何一名女子能够念出墨师的名讳。 “师父……” “小子，不要慌张，见了那位姑娘，或许答案自会呼之欲出。” 推开厢房，莫秋怀愣住了，这姑娘他还真认识，居然是奉贝雪。 神情一紧，莫秋怀把府里的下人赶出了厢房，嘱咐道：“我要运功救这位姑娘，转告来这里的人，先不要进来打搅我施术救人，否则会前功尽弃。人命关天，请大家重视！” 关上门，莫秋怀坐在床边，心窍运转，莲瞳现。 心脏之火呈红，符合莫秋怀的预期。 “师父，奉贝雪的气息很微弱，我们该怎么办？” 一颗星蕴飞出，游遍奉贝雪全身，最后漂浮在奉贝雪的额头之上。 星蕴闪烁，传来墨师的声音：“不行，只有秦耿鑫能够救她，带她进浮生若梦。” “可以带外人进去？” “无妨，本来浮生若梦就没有强制不许外人进入，全看你自己。我当初就带过莫芸进去过，只不过她居然背叛了我，向那狗皇帝泄露了我的秘密。奉贝雪身受重伤，完全没有意识，我们带她去浮生若梦里的花海墨池，就算她醒来，她肯定以为自己在药园。” “好。”莫秋怀沉声答道。 此时二人知晓，奉贝雪不能死，很明显，墨师的名讳肯定是其他人告诉她的，必须知道这个神秘人的身份！ 转瞬之间，厢房内的奉贝雪与莫秋怀，都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一幅合上的书画静静地躺在卧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