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最后的葬礼

    “轰轰轰”无数的火球冲天而起，在这无尽的海上划过一道道滚滚烟柱，扑向远方，带着死亡，为这最后挣扎的海上勇士送上最后的葬礼。这一刻原本还在嬉笑怒骂的所有平南军水师全都面色肃然，神情严峻，看着包围圈内依旧还在挣扎不止的广州水师，不约而同，行军礼。包括盛宏晔本人在内，所有人都是犹如一道道丰碑一般伫立在战船各处，看着这场大火久久不语，唯有那“呜呜”的号角声还在海面之上低沉的传送，为自己的同僚送行。

    此时的伶仃洋上，广州水师剩下的战船几乎全部中弹起火，在海风的助推之下，大火开始肆虐各处，一艘艘战船变成了冲天的火柱，熊熊燃烧的火焰家带着滚滚的浓烟直冲九霄，无数的人影犹如下饺子一般从各船之上跌落海水之中。但是更多的人还在大火之中坚持。甚至于还不断有船只浑然不顾火焰的燃烧冲了出来，要进行最后一搏。那犹如火炬一般的战船在海面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白线，一路之上无数的水师将士浑身冒火，但是却依旧死死地坚守在各处，此时此刻他们的眼中除了敌人就再无其他。战船之上的火焰就算是烧到了他们的身上也无法阻止这种甚至于在冥冥之中穿越了时空限制的眼神，跟随着脚下的战船一起冲锋。

    “轰！”风帆和桅杆在不断倒塌，有不少船只在冲锋的路上就再也支持不住，轰然侧翻，倒在了路上，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主动放弃，所有人直到最后一刻都在竭尽全力，试图操控战船继续前冲。那此起彼伏的怒吼在这一刻甚至于盖住了海上的风浪声，和那低沉的号角相呼应，传递着绝境之中那股不屈不挠的战意，也传递着水师将士最后的坚持。

    “吹号角！各船随我出击。”卢琚那近乎于嘶吼的声音飘荡在海面之上，对于大火包裹住自己的身体浑然不顾，亲自吹响号角，看着自己手下的将士驾驶着带着烈焰的战船一艘接一艘冲锋向前，这一刻的他脸上带着无尽的肃穆，也带着身为水师主将的骄傲和欣慰。

    “游击船队上前，打！”盛宏晔带着中军已经停下了脚步，在这些广州水师战船拼死一搏的时候，两翼的游击船队福船开始犹如海上的游骑兵一样快速冲了上来。他们以自身强悍的船体和撞角，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一冲而过，以船身犁翻对手，将广州水师最后的挣扎送进海底。

    “水师有水师的骄傲，是我想岔了了。”盛宏晔看着眼前近乎于自杀一般的广州水师，叹了口气，神情肃穆之中也带着一丝敬意。虽然广州水师战败了，但是他们这些人在这方面却比自己做的还要好。海上行船，靠的是一心一意，坚韧不屈，绝境之中不放弃，这才是水师人该有的品性，也是自己这些人尚且缺少的。虽然是对手，但是对方却用自己的生命为自己和全体平南军水师好好的上了一课。搏击大海，他们这些从小在海上讨生活的沿海水师终究是比内地人要强得多，就算是自己这些人装备了超越对方一大截的武器，但是在这方面却差了一截。

    “分出几艘战船上前，能救几人算几人。”持续不断的火船自杀式的进攻在游击船队持续出击之后逐渐的打压下去，此时此刻就连卢琚的旗舰都在大火的燃烧之下轰然翻覆，整个广州水师至此彻底战败。盛宏晔也开始指挥手下上前救援那些落水者。对方虽然战败，但是这些水师将士却表现出超人一等的素养，这对于还在扩大的平南军水师而言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而且此时对于全体将士而言，对方用自己的生命和坚持赢得了尊重，也赢得了自己的尊严。

    持续不断的打捞整整一个时辰之后才逐渐结束，在平南军的全力救助之下，整个广州水师最终被救上来的幸存将士只有寥寥数百人，其余的全部跟随自己的座船葬身大海，甚至于就连卢琚本人也彻底消失不见。这种惨烈让所有人默然无言。也让成长速度快，但是底蕴却不足的平南军水师将士逐渐的认识到，海战比起陆战更加残酷，水师将士该有更多的坚持和追求。

    所以这一刻，所有人对于自己的这些战俘都带着一种敬意，专门腾出了最好的舱室给他们居住，随后更是让随队军医上前为他们检查伤势。这种无言的尊重也让这些侥幸逃出生天的广州水师士兵逐渐放下了心头的包袱。

    “各船起航吧，我们和第二船队汇合。”盛宏晔带着旗舰在伶仃洋战场之上沉默良久，才缓缓下达了命令，开始让船队启程往西南而去。这一战对于他来说也是收获颇多，那个卢琚此前按照十三司传来的线报，是个桀骜不驯的牙将，对于刘崇龟多有不服，平日里也是劣迹斑斑。但是在这场大战之中却表现出了自己该有的硬气，以及作为一名水师将领的操守。不论如何，就冲这一点，盛宏晔也打算在战后出面庇护他的家人。水师有水师的传统，虽说平南军水师对于这种传统继承的比较少，算是一大缺失，但是这一战，卢琚和他手下的军兵却用自己的生命为平南军水师补上了这一环。站在盛宏晔的角度，这也算是一种薪火相传了，毕竟不论是广州水师还是自己所在的平南军水师，都是大唐水师的一员，兄弟阋墙，但是不能让这一脉相传的水师传统就此断绝。

    第三船队开始从伶仃洋启程前往上兰岛和何胜汇合，但是这场大战的战果却在随后快船不间断北上之后迅速送抵陆翊和雷凌的手中。盛宏晔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上报，广州水师最后的坚持让雷凌他们也感受到了其中的那一丝凝重和敬意。

    “传令十三司，设法找到广州水师将士的家属，设法保护。告诉他们，当做我军阵亡将士遗孤对待，他们只得我平南军尊敬。”陆翊沉默良久之后叹息道：“传令下去，全军下半旗，向广州水师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