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宫谷

    “曾先生你请随便坐，家里简陋，让你见笑了。”女人将小帅领进了门，指着一张陈旧的沙发说到，一边说着一边从鞋架上取出一双拖鞋，放在了小帅脚下。

    小帅换着鞋，向屋里扫了一眼，整个客厅异常简单，甚至真的可以说是简陋：除了一个不大的电视，一张双人沙发和一个与沙发并不搭配的茶几外，几乎没什么家什。

    不过简陋归简陋，屋里打扫的却是非常整洁，电视和机顶盒的线规规整整的排布着，茶几上的水杯干干净净的倒置在托盘中，连果盘里的水果，都有序的放着，看起来，这还算是个会过日子的小家庭。

    “曾先生请稍等，我去叫石儿。”女人礼貌的向小帅点了点头后，转身走向了里屋。小帅看着女人得体的姿态和还算姣好的面貌，感觉似乎跟这个家庭的简陋有些格格不入。

    “石儿，快谢谢曾叔叔，上次你从阳台掉下去，就是曾叔叔救了你。”等小帅在沙发上刚坐稳，女人就领着个十岁大小的男孩儿走了出来。

    “曾叔叔您好！谢谢曾叔叔救命之恩！”小男孩儿走到小帅身前，大大方方的鞠了一躬。

    “呵呵，你好你好，没事没事。”小帅不太会应对这种场合，赶紧摆了摆手，将石儿扶了起来。

    “曾先生喝点水吧。”女人从托盘中拿出一个水杯，轻轻放在了小帅面前，熟练的倒上了大半杯水后，方才拉着石儿坐了下来。

    “不用客气，叫我小帅就好。”小帅抱起水杯，一阵温暖传入掌心。

    “不好意思，还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宫谷，石儿的妈妈。”女人优雅的伸出右手，真诚的看着小帅。

    “哦，呵呵，你好你好。”小帅放下杯子，跟宫谷握了握手，两人算是初步认识了。

    “石儿现在怎么样了？没事吧？”小帅看着坐在一旁自顾自看书的石儿，问到。

    “嗯，出院时就痊愈了，没什么后遗症。虽然这些天来偶尔也会后怕，但医生说小孩儿天性开朗，心理上也不会留下过多阴影。这次真的多亏了曾先生舍身相救，否则，连我也……可我……”宫谷说到这里渐渐低下了头，似有些欲言又止，却又不敢看向小帅的眼睛。

    小帅看着宫谷愧疚的样子，心中也是一软，他原本就不是来讨说法或质问什么的，早知道是这样，自己或许就不会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呵呵……”小帅尴尬的笑了笑，方仔细观察起眼前这个女人来。

    认真说起来，宫谷应该属于那类对成熟男人有很大杀伤力的女人，面容虽称不上绝美，但也没什么瑕疵；个子挺高，身材也非常匀称；皮肤虽说不上细腻，却也绝不粗糙；肤色属于健康色那种类型的，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一种独立女性的气质；如果一定要挑毛病，可能就是她眼角的纹路看起来似乎比她的年龄更加成熟一些。

    “曾先生，吃点水果吧。”宫谷见小帅看着自己，有些难为情，赶紧将果盘推到小帅身前以化解尴尬。

    “哦，好的，呵呵。”小帅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从果盘中拾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后，随口问到：“那个，石儿的爸爸呢？”

    宫谷听见后愣了愣，转头对石儿说到：“石儿，你先进去写作业吧。”

    “哦。”石儿用力的点了点头，抱着书听话的跑进了里屋。

    “那个，不好意思，没事，我就那么胡乱一问。”小帅见宫谷似乎有些为难，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赶紧解释到：“我就是来看看石儿，他要没事，那，我就先走了。”说着就准备起身离开。

    “曾先生请留步。”宫谷一伸手，拉住了小帅的胳膊，向小帅投去了挽留的目光。

    “哦，好的。”小帅见状又坐了回去。

    “让曾先生见笑了。”宫谷微微笑了笑，似乎下定了决心后，心情放松了许多：“石儿的父亲在我怀着石儿的时候便去世了。”

    “啊！”小帅一脸愧疚的说到：“对不起，我那个不知道……”

    “没事，事情都过去很多年了。”宫谷抿了抿嘴，毫不介意的接着说到：“那时，我跟石儿的父亲刚从乡下来到梦都打工，石儿的父亲在建筑工地上班，我在酒店当服务员。怀上石儿，也是因为一次意外。”说到这里，宫谷脸上微微一红，似乎回想起了曾经幸福的时光。

    “这么多年了，她还爱着她的老公……”小帅看着宫谷的表情，心中默默的感叹到。

    “后来因为即将临盆，我向酒店请了假，在家休息。每天就在家做饭打扫，等着石儿父亲回来。直到有一天，一直到半夜都没有等到，电话也打不通。当我正想跟他工友打电话询问时，突然接到了工地的电话，说是晚上加班赶工时，一束钢筋没捆好，吊装时又遇上乱风，从高空落下，刚好砸到了从下面路过的石儿父亲，当时就断了气。等我赶到医院时，只看到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那时，石儿在我肚里已经九个月了。”宫谷说到这里时，眼圈稍稍一红。

    小帅没有说话，拿起一个杯子，满上了一杯水，递到了宫谷手中。

    “谢谢。”宫谷点了点头，抿了一口，收拾好情绪后，才继续说到：“那时因为这事，老家的人都怪我，说我不上班，害得石儿父亲加班加点，最终才出了这事；也有人说我克夫，石儿父亲当初就不该跟我在一起；甚至连我家人也跟我断了联系，因为那时我跟石儿父亲还没有正式结婚，我们原本是打算等到石儿生下来，再回村里办酒席的，可这事一出，村里就有人在背后风言风语，说我未婚先孕，说我，说我不检点……”

    “这帮家伙！”小帅一拳锤在沙发上。

    “呵呵，没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宫谷苦笑了一声，向小帅投去了感激的眼神：“当时，如果不是肚里怀着石儿，我都想跟着石儿父亲一走了之。不过，等有了石儿以后，我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将石儿养大，将他培育成人，我要证明给所有人看，石儿的父亲是好父亲，而石儿，也是个好孩子。”宫谷说到这里，眼神中散发出无限的坚定，似乎，这已成为她的一种信念，一种人生在世的信仰。

    “其实，你不用证明什么，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位好母亲！”小帅看着宫谷，默默的说到。

    “……谢谢……”宫谷闻言，眼眶瞬间漫起了涟漪，赶紧转过身去想掩饰，可小帅却分明看到一滴泪珠不听话的洒了出来。

    “一个单身母亲，带着一个小孩，从乡下来到这座大都市，即无背景，又无过人的能力，无依无靠的，真不容易……”小帅似乎明白了宫谷的难处，却没有说出口，怕引起她的伤怀。

    “那天，原本我调休，在家陪石儿做作业。却突然接到了酒店电话，说同事临时请假，让我去顶半天班。我想着石儿也不小了，一人在家做半天作业应该也没什么事，于是便将门反锁后，去酒店上班了。岂知……”宫谷说到这里身上开始颤抖，连嘴皮也有些发白，看来，直到现在，想起那天所发生的事，她依然情难自已。

    “没事，没事了，事情已经过了，再不会有事了，好吗？”小帅突然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宫谷颤抖的手。

    “对不起，我知道我们不该不辞而别，但我，我实在是……所以，我向医院打听了你的名字，想着以后，以后……”宫谷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却又怕惊着石儿，只能强忍着哭声，任情绪化作泪水，泉涌而出。

    “没事啦，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吗？更何况，你们也没有不辞而别啊，你不，你不还留了张便签吗？”小帅见宫谷的样子，也忍不住眼圈一红，赶紧劝慰到。

    “对不起，对不起……”宫谷摇着头，咬着嘴唇，流着眼泪喃喃说到。

    “好啦，不说这事儿了，一会儿让石儿听见，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小帅长叹一口气，收回了手，抽了几张纸巾，递到了宫谷手中。

    “嘤，谢谢……”宫谷一边抽泣着，一边接过纸巾，拭去了眼泪。

    “这房子，买得很早吧？”小帅随口问了句，岔开了话题。

    “嗯，当年用石儿父亲的抚恤金买的。”宫谷已悄悄拭去了眼泪，点头答到。

    “挺好。”小帅看宫谷情绪稳定下来，便说着站起身来：“你们居有定所，石儿又有这样的好妈妈，我就放心了，只要你们以后都好好的，我这个无名英雄啊，也就没白当。”说完小帅耸了耸肩，向宫谷送出了调皮的一笑。

    “噗哧！”宫谷见小帅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见他似乎要走，赶紧起身挽留到：“曾先生既然来了，就吃个便饭再走吧，你的恩情我们现在无以为报，但若将来……”

    “不用啦！”小帅打断了宫谷的话：“我这人，怕麻烦，要是以后没事儿，就别联系啦！”等说完话时，小帅已换上鞋，拉开了房门，宫谷也跟了上来。

    临出门前，小帅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到：“石儿妈妈，这么些年，你就没想过再找个好人，跟你一起养育石儿？”

    宫谷闻言温暖的笑了笑，似真似假的说到：“也不是没想过，但要找一个全心全意呵护我和石儿的男人，并不容易，不过，若是曾先生不嫌弃我老的话……”说到这里，连宫谷自己都觉得编不下去，实在忍不住笑开了。

    “哈哈哈哈——”小帅也被宫谷的调侃逗笑了，看着她舒展如年轻了几岁的颜容，终于松了口气，挥了挥手，转身步入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