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意外
在赵宝萱的心里,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又不得罪人,把话说的最圆满的就是张无为了。 把这个难题扔出去之后,她自己觉得又轻松了。 心里一放松,讲话就随意很多:“牛队长,我记得上次还有个池塘的,能带我们去那边吗?我想到那边拍照片。” 牛坚强满口答应:“可以可以,那边现在漂亮着呢。你想钓鱼不?我让人给你拿钓竿。” 赵宝萱有点受宠若惊,他们这次来的待遇跟上一次来的待遇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呀。 难道真的是她转运了吗? “我没钓过鱼,我就怕钓不上来。”她接收到老大的眼色,是叫她在这儿多待一阵儿的:“万一钓不上来怎么办?” 牛坚强呵呵笑:“我们村里的鱼都是野生的,没人管的,鱼钩只要有点鱼饵,它们一下就咬钩了。我们村里的鱼特别好吃,刺儿少,肉特别细嫩,对了,上次你们来的时候,饭桌上就有两道鱼。我这就喊人去拿钓竿来,钓到的鱼到时候都给你们带回去。” 赵宝萱的下巴都快掉了,以前不让来,现在吃不了还可以拿着走。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脑门上的疤,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或者是还在做白日梦呢? 不管了,钓鱼去! 赵宝萱愉快的决定了。 甩下钓杆之后,牛坚强说要去给他们准备水桶放鱼就走开了,只剩赵宝萱和张无为坐在池塘边。 看着周围古朴的村落景致,赵宝萱又有一丝恍惚:“我怎么觉得我该戴个斗笠穿着簑衣坐在龙舟上才应景呢?” 张无为斜她一眼:“这是黄泉,还坐船呢!” 赵宝萱吓一跳:“你怎么知道是黄泉?牛队长说的吗?他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听见?” 手里的鱼竿差点掉到水里去。 黄泉可是苦海呀。 张无为朝另外一个方向努嘴:“你忘了啊?他们供的是孟婆神!” 赵宝萱抹了一把汗:“对哦!自己吓自己!”恰好在此时手里的鱼竿动了动,她惊呼:“有鱼上钩了。” 手一抖,鱼钩跳出水面,拽了个空竿! 她懊恼:“这鱼很狡猾,居然骗我!” 张无为嗤笑,指着自己手上的鱼竿,线被拉得绷直:“等它上钩了,咬紧了,再拽!” 他用的是巧劲,鱼竿往上抬了抬,使劲一扬,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就被甩到了他身后的地上。 赵宝萱扔下自己的鱼竿跑过去:“这是什么鱼?” 她老大就没有什么是不会的,他能钓到鱼还是条大鱼,对她而言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 被钓上来的鱼全身淡青,头小嘴尖身圆,身上的花纹很漂亮,有点像观赏鱼。 张无为用抹布按住鱼头,熟练的退下鱼钩,把鱼放进网兜里挂在水边:“缙村的果子是外面没有的,鱼肯定跟外面也不一样,估计这个池塘底下有个通道直接通到外海。” 赵宝萱听话听音:“这是海鱼?” 张无为抬眉,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在邹师傅的饭店里,他就做过这种鱼,一回是清蒸的,一回是黄焖的。” 赵宝萱龇牙咧嘴给自己开脱:“池塘里怎么可能有海鱼?从海里游到这边来,还不得变种啊?” 虽然嘴硬,还是有点心虚。 她走过去把网兜拎出水面仔细看那条鱼:“生的跟熟的颜色不一样,看不出来。” 关键是赵青山做的鱼不合她口味,她基本上不吃自己家出品的鱼,想吃鱼的时候就会跑回老巷,去刘家饭馆。 张无为考她:“那你说是漠村的鱼移民到缙村来,还是缙村的鱼游到了漠村的海边,适应了海水?” 这个问题还真的把赵宝萱给考倒了:“不知道哦,渔城的小河是长江支流的支流,从渔城游到晓城出海,这么小的鱼,挺难的。” 张无为笑着摇摇头:“你自己上次都说同一个地区的人迁徙,一支去了漠村,一支来了缙村,鱼就不行吗?” 这就是人性,只要他对故土有所怀念,不管他去到哪里都会把故乡的种子带过去,特别是生活习性,无论经过多少年都会有痕迹存在。 赵宝萱还没想明白,张无为的鱼竿又有鱼咬钩了。 这回钓上来的是一条河鱼。 “这个鱼我认识,姜葱蒸了好吃。”赵宝萱喜滋滋的:“多钓几条,等一下带回去,到刘记加工。” 张无为再次摇头,他的助理心真大,他还以为提起漠村那里的地下室经历会让她有不好的感受,谁知人家这会儿就惦记着吃的,跟做法医的有得一拼。 他提醒到:“那个一辈子没出过祠堂的,你等会儿要记得问慕三爷。” 赵宝萱掰手指头:“记得啦,食堂,地下室七八十米下面的骨头,关在祠堂里的老太婆,对了,”她猛地想起来:“不是说好了你去问慕三爷的吗?我觉得我会问不到重点,或者我开始问了,他回答的如果是我没想到的,我就不知道怎么问下去。” 说着说着就跑题了。 又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拿个小本本出来做笔记。 张无为夸她:“不错,还能看出自己的问题了!”打完一棒子又递了一颗糖:“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没发现你自己运气特别好了吗?等下你就随便问,看到慕三爷你怎么说都行。” 赵宝萱想了想,还是没把握:“万一呢?” 张无为道:“我就是那个万一。” 不管说什么,我都能给你接住。 赵宝萱哈哈笑起来,把手里的鱼竿一扔,跳起来去抢张无为的鱼竿:“我要跟你换一个,你都钓起三条鱼来了,我一条也没钓到!” 张无为无所谓:“钓鱼跟鱼竿没关系。” 他去哪儿钓鱼都能钓到。 赵宝萱愣了一下,手下一顿,刚抢到的鱼竿掉到了水里,眼看着就往水里面沉。 张无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竟然又拽上了一条鱼:“看吧,钩上有鱼你都抓不住!” 赵宝萱也是服气的不行:“你是老大嘛,它们势利眼!” 当他们的渔网里再也装不下鱼的时候,牛坚强终于又跑回来了:“慕老太爷听说你们来了,让我现在带你们过去见一见。” 赵宝萱和张无为对望一眼,终于来了! 她好激动,果然运气不一样了。 在去见慕老太爷的路上,赵宝萱在心里默默的把要问慕老太爷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还想好了等下打完招呼之后该怎么自然而然的把问题切入进去。 比如说可以寒暄,慕老太爷,我见到一个人跟你长得好像哦。 再比如说可以随意提问,慕老太爷,你有没有去过外地呀?有没有看过海呀? 拿出她跟外公聊天的劲头好了。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不会说缙村话也听不懂。 牛坚强把他们两个人带往旧村落的祠堂:“明天是盛汤节,要在祠堂里点三天灯。” 赵宝萱很想笑,是她以为的那个盛汤吗? 一张嘴,她发现自己嗓子眼儿像堵了棉花,使劲儿咳了两下,喉咙里没有发出声音,眼泪却滚了下来。 她反手从自己的背包里拽出一条毛巾捂住了眼睛。 牛坚强一边带路一边留意着赵宝萱的动静,见她流泪,竟然松了一口气,肩膀都放了下来。 好像完成了一个超级大的任务。 张无为伸手抓住赵宝萱的胳膊,手指微微用力,给她力量,默默地告诉她自己在身边。 祠堂前围满了人。 看到赵宝萱他们过来,人群默默的让开一条路。 祠堂的大门敞开着,一看就有几百上千年的历史,斑驳的乌漆柱子,发黄发暗的白描的墙画,门楣上的牌匾刻着两个大字“奈何”。 赵宝萱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盈满了眼眶。 这里为什么感觉那么亲切? 她急着想进去看个究竟。 张无为拉住她:“等……” 话音未落,慕三爷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快进来吧,时间到了。” 赵宝萱不知哪来的力气甩掉了张无为的手,抬脚就跨过了门槛。 在屏风的后面是个小院,中央有一座桥,在桥的另一边,站着一个中年妇女,个子瘦小,朝赵宝萱伸出了手:“你终于来了!” 赵宝萱哭得不能自已,两只脚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了。 那个中年妇女朝她招手:“来吧,就等着你呢!” 赵宝萱嚎啕大哭。 …… “宝萱,醒醒!”张无为拍了拍赵宝萱的脸:“能听见我说话吗?” 赵宝萱慢慢的张开眼睛,发现自己靠在张无为的怀里,她邹着眉头想站直了,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就问道:“我又晕了吗?” 张无为答的很干脆:“是!” 他刚听到池塘里传来赵宝萱的哭声,他刚跑进去找人,赵宝萱自己就跑过来,一头扎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周围有村民,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拢上来看。 这件事太突然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看到“奈何”二字,他大致就猜出了祠堂里面供的是什么,起什么作用。 这里,跟漠村到底有什么关联? 慕老太爷在哑仆的搀扶下慢慢走过来,慕三爷紧紧跟在他身边,手里还拿着一碟朱砂。 老太爷走到离赵宝萱身前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用手指在朱砂碟里点了一下,抬起手来在赵宝萱额头上受过伤的地方点了一下。 赵宝萱就像一个突然回了魂的娃娃,整个人都清醒了,周围的一切在她眼里熟悉的不能再熟了。 “慕老太爷!”她离开张无为的怀抱,转而向慕老太爷行礼:“我来迟了!” 慕老太爷眼皮也没抬:“刚好赶上了,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张无为再次拽住了赵宝萱的胳膊:“她不是这里的,没有什么事是她该做的。” 慕老太爷沉默了片刻:“不管离开多久,始终都是要回来的,这是她的命!” 张无为不放手:“你们兜兜转转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让她回来吗?” 慕老太爷轻轻的抬起眼看着张无为,深邃的眼光看到了他的心里去:“她出去是将功补过,是为了把你找回来!” 慕老太爷的声音又轻又细,却像响鼓一样捶着张无为的耳膜,震得他头冒冷汗。 他把手向下移动,迅速的把赵宝萱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保持着镇定,淡淡的反问:“为什么要找我?难道我是这里的吗?我做了什么可以让她将功补过的事?” 慕三爷道:“你们跟我进去就知道了。” 张无为动也不动:“进去做什么?你先说清楚。” 这里不管有什么仪式,都是属于缙村的。 他和赵宝萱就是外来人,最多只能作为游客或者作为亲朋好友在外面围观。 慕三爷默默的扫视了一圈人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慕三爷抬手扬了扬。 刚刚还晴朗的天空立即布满了乌云,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赵宝萱做过的梦,在梦里见过的人,全都在黑暗中显出来,男男女女,排着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慢慢的朝着池塘里面蠕动。 每个影子都回过头来看着赵宝萱,眼神里都带着痛苦。 赵宝萱紧张的缩成一团,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张无为找到她的指尖,用力掐。 痛感从指尖直达心底,赵宝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周围的黑暗散去,那些影子不见了,只有村民呆呆的看着她。 “老太爷,他们都是谁?” 凭直觉她知道这些影子跟她有关系,但是她想不起来这些都是谁,她能感受到他们的痛苦。 慕三爷答道:“他们都是因为你的疏忽还在这世上受苦的人。” 太阳在云层后面录了出来。 赵宝萱从来没有觉得太阳这么温暖过。 “我到底是谁?你们又是谁?你们怎么能证明我是这里的人?” 慕三爷指着张无为:“他能证明!” 赵宝萱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变得更糊涂了:“为伯,我是谁呀?你快告诉我” 张无为一字一句的答道:“你就是你,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