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未来
在别人看来,张川的生活算是步入了正轨,是从最底层的生活中挣扎出来,已经可以透一口气的幸福生活。 那些人其实是没想通,为什么大家过着同样的生活,收入同样的低,并不是每天都能吃饱,每天从早到晚的劳累,别人一天一天的都是煎熬,只有张川乐呵呵的,好像他吃的是山珍海味,他挣的钱都是金银珠宝。 只有张川自己才知道,他现在的每一天的生活都是老天恩赐的,都是素昧平生的慕德贵大哥救下来的,他感恩还来不及,笑都笑不够呢,又怎么会怨天尤人。 自从娶了老婆成了家之后,张川觉得人生更是充满了希望,无论工作有多苦有多累,他从来不觉得苦,也从来不会抱怨有多累。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会像自己一样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是他自己的秘密,跟谁也不敢说。 在婚后的十年间,老婆一共给他生了三个孩子。 万幸的是这三个孩子没有任何一个发现异常,张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随后他又发现这三个孩子没有任何语言天分,只会讲老婆的家乡话,他自己的老家话和慕德贵教过他的几句缙村的话,这三个孩子不论怎么学都学不会。 而且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张川心有余悸,就是他自己的两个女儿,活不过二十五岁就先后死去,临死前的时候全部都跟张川讲,张家不能再生女孩子了。 张川的老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唐人街的医馆里给人看病的郎中都是从东南亚上来的,去找洋人的医生看病太贵,看不起,在唐人街谁家的孩子生了病都是去找会点医术的同乡药店里买点消炎药或者买点草药煮水喝一喝,能活下来就是命大,扛不下来那就是命中注定。 “听说是有遗传病的,如果生女孩子的话就活不过25岁,如果是男孩子的话,最多活到40岁。”老婆如是听说。 这哪里是什么遗传病呀?张川默默的想,这都是她没有完成慕德贵的遗愿导致的。 慕德贵交给他的信物必须送回缙村,才能把他在修路时带走的那些冤魂真正的送走。 张川自己做梦有时候会梦到慕德贵,但是在更多的时候,他能看到很多白影子在他的孩子周围走来走去。 “都来找我吧,别要害我的孩子!”张川去唐人街唯一的土地庙磕头求神灵保佑他的孩子:“孩子只有健健康康的活着,我们才有机会回到唐人老家去。” 这么去祈祷之后,果然他的孩子很少生病,重新恢复了健康,但是张川的老婆就再也没有生过孩子,他的两个女儿出嫁之后也没有生孩子,还早亡。 他的儿子刚满20岁的时候,张川就给他娶了老婆,就是盼着张家快点开枝散叶。 奇怪的是,张川的儿子也只生了一个儿子三个女儿,生的三个女儿命运都和姑妈一样,嫁了人的没活过25岁,没嫁人的没活过30岁。 每一代都是这样。 转到张富山这里的时候,张家已经单传了八代,张无为是张家第九代单传独苗。 在第八代之前,张家的男丁都是满了二十岁就结婚,越早生子的,长辈就越开心。 张无为出生的时候,他上面已经有了两个姐姐,这两个姐姐一直抱着独身主义,并且考到了北美最好的医学院,一个学医生,一个学护士,她们两个最大的心愿就是要把张家的这种遗传病彻底查清楚。 因为她们再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早亡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要用先进的现代医学自救,向别人证明医学的科学和人性化,阻止老乡之间在把这种迷信的传说不负责任的传下去。 张无为的岁数比两个姐姐都小,他跟大姐之间的年龄相差了15岁,跟二姐之间的年龄相差了十一岁。 在他七岁那年,父亲说要出一趟远门,原本是要带着他去的,但是从安全考虑思前想后的又没带他。 当时他的两个姐姐都在上学,一个在医学院念大学,一个刚刚考进护士学校,两个人都向父亲保证说一定会照顾好弟弟。 谁知张富山这一去就是五年,中途只是偶尔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 两个姐姐在抱怨说爸爸是不是回老家去,在当地又娶老婆不回来唐人街了,还跟弟弟开玩笑说,爸爸不要我们了,你又有弟弟妹妹了,你不要难过,等我们上班了挣钱养活你。 反而是张无为反过来安慰他们说,爸爸是去找草药为我们救命的,大姐你都已经超过二十五岁了! 经过弟弟的提醒,两个姐姐才发现这个神奇之处。 大姐当即就带着二姐一起去医院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在姑姑们的身上出现过的异常的指标数,在他们这里全都消失了。 再后来张富山回去唐人街之后,开了一间医馆,竟然治好了不少人,在唐人街小有名气。 再后来张无为的大姐嫁了一个华裔的医生,具备独立职业的医师执照,当张无为的大姐怀孕的时候,张富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把全家从唐人街搬出去,搬到张无为大姐的诊所旁边。 张富山的理由是:“回了一次老家,觉得男女平等这个观念很重要,所以儿子是儿子,女儿也是儿子,我要尽自己的能力照顾好你们。” 张无为的姐姐当然很乐意呀,张家的亲戚太少了,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全部亲戚凑在一起,从来没有超过十个人。 尤其是在张富山的妻子去世之后,加上张家女都活不过25岁的诅咒,她们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团聚的时光。 在张富山的外孙出生的时候,张无为的二姐也找到了如意郎君结婚了。 张富山非常的欣慰,觉得这一切都是张家老祖宗做了善事又完成了心愿而带来的福报。 谁知,好景不长,在同一年的年底,张家出了大事。 有几个从监狱里逃出来的犯人,蹿到了张无为大姐家的诊所里去抢钱,当时张富山夫妇正在替女儿带外孙,女儿女婿两个人在诊所里给病人看病。 在洋人环境里长大的人,遇事不会息事宁人的,他们选择了反抗和报警。 结果穷凶恶极走投无路的犯人用诊所里的手术刀,把诊所里的医生护士连着张富山夫妻和小外孙一共七口人全部残忍的杀害了。 这场震惊一时的逃狱事件和恶意伤害事件并没有,因为所有的犯人都被抓起来而结束。 当时被害的人里面有一个人是去看病的病人,当时陪这个病人去看病的家属躲在柜子里而逃过了一劫。 这个家属后来请了律师打官司,转告张无为的大姐夫一家,说医生不应该跟这些穷凶恶极的人对抗,说如果他要是肯破财的话,本来不至于有人丧生,是医生的处置方法不当,导致了无辜的人丧命。 奇葩法庭居然受理了这样的案子。 经过一年多的审理,法院居然判张家要赔偿护士和另外那个病人巨额赔偿费。 如果张无为的大姐和大姐夫没有死掉的话,按照这个法官的判定,他大姐一家除了要赔钱,还要去坐牢,并且被吊销医师执照。 张家一夜之间就从小康跌回了底层,张家所有的财产拿去拍卖还不够还钱,张无为的二姐作为第一赔偿人背负了沉重的债务。 在他大姐的诊所被拍卖的期间,还有不少人跑来诊所墙上涂鸦扔石头,说他们是祸害的根源,给他们社区的孩子带来了不好的影响,让他们滚回唐人老家去。 愤怒而又无奈的张无为,只能离开这个带来短暂欢乐的温暖的家,继续回到唐人街去生活。 他想要报仇。 可是真正的坏人已经被抓到监狱里去了。 他不知道该恨谁。 看着二姐因为背负债务还债而离婚,张无为只恨自己无能为力,他不但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只能凭着唐人街老乡们的资助去念免费的公立中学。 他能上的那些中学,是专门为他们这样的移民后代开班的,师资力量很弱,老师基本上不怎么管学生上课了,来了就照本宣科,下课了就走,学生在课堂上听还是不听?睡觉还是打滚都没有人管。 张无为就这样跟着拉丁裔亚裔非洲裔的学生一起念完了中学。 当初张家在唐人街积攒了不少好口碑,所以张富山出事儿的时候,这些同乡都很同情,还替她们捐了款。 好不容易中学毕业,考上了大学。 张无为特意选择了学费少奖金高最容易就业的建筑专业,而且大学就在他二姐工作的城市,他觉得必须要姐弟俩在一起,张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可是老天爷不让他高兴的太久。 他背着行李告别了唐人街老乡,兴冲冲的带着对未来的希望奔赴新的城市,看到的却是姐姐冷冰冰的尸体。 他的二姐为了早点还完债,身兼数职,每天都奔波在打工的路上,每天大概只能睡上五六个小时,整个人的体力处在超负荷的状态,有一天晚上下夜班的时候,被一个醉汉开着摩托车给撞了。 …… 赵宝萱差不多用了半包纸巾,眼睛都哭肿了。 她没想到看上去云淡风轻的张无为,有这么曲折的经历。 她一直以为张无为是个低调的富二代或者是个富三代呢,他的生活习惯和教养非常好,一看就是受过非常良好的贵族教育。 赛文道:“小宝萱心疼了?” 赵宝萱的鼻音很重:“老大,你为什么还活得看起来很轻松?” 赛文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会以为他活得很轻松呢?” 赵宝萱:“……” 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了! 就冲着张无为喜欢用奢侈品的这个消费水平,还有他喜欢的那些特别烧钱的业余爱好,怎么看都不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 有些修养不是看看书能学来的,也不是一年两年能培养出来的,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优雅得很多年很多代人的培养教育。 她很好奇张富山是个什么模样。 可是遇到这种状况,她只能私下里偷偷的问外公了。 张无为淡淡的:“我现在是很轻松啊,上无老下无小。” 赵宝萱的眼泪又出来了,她想起了他们在晓城的时候,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时候,张无为一直在不眠不休连轴转的照顾她,恐怕就是不想再一次失去亲人吧。 “为伯,以后你要走亲戚就来我们家吧,只要我外公还在……”赵宝萱说了一半就停下来了。 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太对哦,难道王恩正活着的时候,张无为才可以当亲戚来走动,等他外公哪天走了,张无为岂不是又只剩下一个人? 想一想就替他难过。 怪不得他那么喜欢极限运动。 极限运动虽然看起来很危险,但是身处其中的时候,必定会全神贯注,忘掉其他的一切杂念。 人在专注之下,所有的痛苦都不存在。 张无为轻笑:“只要你外公还在,我就是你的长辈。不过你要搞清楚,在国外呢,叔叔伯伯可以用同一个词,在你们家,你应该叫我为叔才对。” “啊?”赵宝萱膛目结舌:“你知道我怎么叫你的啊?” 张无为笑:“当然。” 这孩子,傻乎乎的,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赵宝萱擦掉眼泪,生出一个巴掌:“那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你除了当老板要给我发红包以外,你是长辈,也要给我发红包!” 赛文凑热闹:“喂,小宝萱,我也给你发红包,我可以来你们家走亲戚吗?” 赵宝萱破涕为笑:“来啊,反正也不用我做饭!” 不用干活,还能收红包,何乐而不为。 他们这顿饭就因为张无为的叙述,一直吃了五六个小时,直到赵青山王翠郁回到家来。 王翠郁看到女儿在厨房洗碗,诧异的走过去问道:“我下午给你打电话,打了十好几个,你怎么不回我呢?” (稍后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