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5 死了
他刚刚也说了,他本想......也就是说,他可能已经改变主意了。 叶辛夷抬起眼,不动声色地静静看着他。 朱景雩亦是深深看着她,眼里浮光掠影般闪过种种难解的思绪,最终归于一片沉寂,“你可以杀了我,为你父亲报仇。可我这些暗卫,即便阻不住你杀我,却也有足够的本事能隐燃这满宅子里埋着的黑火药!” 他不说,叶辛夷也能想到这些。她和沈钺自然不可能半点儿准备都没有就来赴朱景雩的约,可是,纵使武功再高,在黑火药面前,也终究只是血肉之躯。 于是,她咬着牙道,“你想要什么?” 朱景雩却是倏忽笑了起来,“你走吧!带着相思,和沈钺他们走吧!” 出乎意料的,朱景雩的反应让叶辛夷彻底惊怔了眼,“你.......” “我说的是真的。我得到了我的答案,已经满足了。不管你承不承认,这样的情况已比我所想的,好了太多了。不是顾欢就不是顾欢吧,你如今这样......也挺好!” 叶辛夷还在闪神时,朱景雩已经收回了面上的笑,带着两分叹息,幽幽道,“走吧!” 那头的暗卫已经得了吩咐,将相思押了过来,更已是为她松了绑。 经过方才的挣扎,相思的形容此时狼狈了些,一双眼红湿着,望着叶辛夷,眼中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张嘴似想说什么,最后却又一个字也未曾吐出。 叶辛夷此时却顾不上她,她只是皱着眉,满腹疑虑甚至戒备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难道就只是为了问她这一个答案吗?而且,问出来之后,便再没了其他,就要放她走,还是在她要杀他之后? 叶辛夷怎么也没有办法把这事儿跟她印象中的朱景雩等同起来。 可见她不动,还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家公子,朱景雩还没有反应,荣丰却已经受不了了。 赤红着一双眼,隐忍着浑身发抖,却咬着牙嘶声喊道,“还不走?” 自然是要走!眼下这么多的人,她自是杀不了朱景雩的,何况,还有那么多黑火药,再慢一些,沈钺怕是等不得了,若是果真起了冲突,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她虽无惧,却不值。 她虽想报仇,却没有想过玉石俱焚,她还想活着,如她爹给她最后的嘱咐那般。 于是,叶辛夷很快动了,带着对朱景雩的戒备,举步走过去,一拉相思的手,说一声“走!”便是举步而行。 朱景雩却已难受得再顾不上她们了一般,强撑着最后看了她一眼,脸上带了笑,可衬着那苍白带青的面色还有满头的冷汗,怎么看怎么觉得无力。 叶辛夷心口微微一颤,收回视线,拉着相思一路疾行。 那些暗卫果真都没有再拦她们,反倒纷纷让行,直到走到方才沈钺转身不见的那处矮墙边,叶辛夷还觉得有些恍惚。 不自觉地驻了足,转头望了回去。 隔着竹影婆娑,隐隐可以看见亭子里头的情形,瞧见荣丰正好拿出方才那只瓷瓶,倒出里头的药丸,哭着让朱景雩服药。 叶辛夷收回视线,刚刚好与对面的人眼睛撞到了一处。 目光不过一触,相思与她便是极有默契地各自将视线转开,又若无其事迈开了步子。 等出了侧门,外头已经是剑拔弩张的架势。叶辛夷料得不错,若是她再不出来,沈钺只怕什么都顾不上,就要带人冲进去了。 见得她们平安出来,沈钺神色一松,快步上前。 叶辛夷看了看周遭,对他道一声,“走!” 沈钺点了点头,目光警戒地望着那一排玄衣武士,一步步护着她们,退到了一旁的马车边,撩开车帘坐了进去,马车便是在自己人的护卫下,快速从这别庄门口跑开。 直到跑得远了,沈钺绷紧的心弦才是彻底松了下来。 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朱景雩确实就这样放过了他们。 沈钺长舒一口气,回过头却见叶辛夷低垂着眼,神色有些落寞的样子,他心口微微一紧,也顾不得冷长如和相思也还在车厢之中,便是伸过手去,将她的手轻轻握住,低声问道,“怎么了?” 叶辛夷抬起眼来看他,一双清透如朝露的眼睛这会儿却是湿漉漉的,望着他时,一滴泪便是从眼角滑落下来,“啪嗒”一声落在了沈钺手背上,烫得他一缩,叶辛夷却微微扁着嘴,很是委屈地看着他道,“阿钺,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杀不了他。你说……爹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怪我?” 沈钺心口一掐,疼得慌,抬起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喉间滚了滚,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抬手在她脑后,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 她则伏在他胸口,哭了个酣畅淋漓,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烫在他的胸口,深深烙印。 不过一夜,那处别庄里的人便是撤了个干净。 和之前一般,这一退,便退得异常利索,全无痕迹。 沈钺一边派人继续寻找朱景雩的踪迹,一边决定先处理宁王那头。 这一天,宁王那头总算传来了消息。 “朱征死了。”沈钺对叶辛夷道,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受,执着了这么多年的仇恨,突然便结束了,沈钺居然生出一种空落落的无所适从来。 叶辛夷抬手轻轻拥住他,“是他自作自受!” 沈钺并未亲自动手,只是将一些消息透给了宁王妃左氏。 左氏出身大家,即便如今受宁王牵累,已经被软禁起来,但百年世家,积累的势力并非一朝一夕就可散尽。加之,夏长河并非残暴之人,没有太过为难女眷,所以,左氏若想动,积蓄的力量尚可用。 说起来,那个女人何尝不可怜? 将那些事情透到她耳中,没过多久,朱征便在自己隐世之处被人斩杀,如叶辛夷所言,也果真是自作自受。 “耿夫人也跟着走了。”沈钺轻叹,说起来,耿夫人与他们,算不得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他们有他们必须要做的事,而耿夫人也有她自己选择的路。 要说伤心,倒是不至于,只难免心头略有些沉重。 两人静静相拥着,再也没有说话。 那之后,他们便只是安静从容地过他们的日子,再未提起朱征,或是朱景雩半个字。 转眼,秋去冬至,京城的第一场雪在这天清晨下了起来,一经下起,便是洋洋洒洒,扯絮般在天地间铺展开来,等到晨起,推窗一看,外头已是满眼皆白,一片粉妆玉砌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