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⑧章
陈小伍:“好的!我听着呢,我的女儿才不会骗人。” 小三七这才说起正事。 “蝴蝶姐姐教我算数!” 陈小伍:“那是好事呀。” 小三七:“但是它不懂数学呀!” 陈小伍:“为什么呢?” 小三七:“我今年明明六岁了,它却说我只有一岁半大!” 陈小伍:“那是正常的呀,蝴蝶肯定不懂数学,它又没上过课,怎么会懂呢?” 小三七:“所以我要好好上课对吗?”、 陈小伍:“是的!” 小三七:“李老师可喜欢我啦!” 陈小伍:“那好呀。” 小三七:“爸爸!我在园里午睡的时候,就和李老师说故事!” 陈小伍:“你说的什么故事啊?” 小三七:“是我梦里的故事!我梦见……我梦见爸爸经常不回家!” 陈小伍:“我这不是在嘛?” 小三七:“那不是这个爸爸!是另一个爸爸!” 陈小伍额头冒汗,总觉得哪里不对。 小三七:“那个爸爸是金头发的!蓝眼睛的!虽然是那个样子!但是我认得出来,就是真的爸爸!真的!” “是……这样的吗?”陈小伍尴尬地笑着,心虚地望着书房,看着妻子埋头作记录的样子。 小三七:“是的!我和老师说我有两个爸爸!一个会赚钱!一个会打架!两个都超级凶的!超厉害!” 陈小伍哈哈大笑,和孩子说着童言童语:“那就是两个勺子往你嘴里送芝麻糊呀!” “好耶!”小三七高兴得要跳起来了:“也是两个小黄狗布偶!两个大熊猫吗?两次动物园?” 陈小伍:“毛毛又没有两个,怎么可能去两次动物园呢?” 小三七嘟囔着:“那有没有可能,梦里也有一个毛毛呢?梦里的毛毛就是一岁半的!蝴蝶姐姐它没有骗我,因为蝴蝶姐姐没学过骗人!” 陈小伍摇摇头。 “不是的,骗人不用学。反而,说真话是要的,动物也是会骗人的,毛毛。你看,什么东西会跟着环境一起变色呢?” 毛毛立马答道:“变色龙!” “是的!毛毛,变色龙哥哥骗过了猎人的眼睛,才能活下来呀。”陈小伍和女儿语重心长地说:“所以我说,要心安理得的说出真话,是一种需要长期学习的技巧,所以老师会说,诚实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呀。” 小三七挠着头,听得半懂不懂的。 “爸爸!我听不懂!” 然后就这么搞了一句大实话。 陈小伍狠狠亲了一口女儿的额头。 “对!听不懂就说听不懂!总是说懂了,哪里有老师会教一个已经懂了的学生呢?对不对?” “哦!这个我就懂了!”小三七拍着手,变得开心起来:“亲亲!你也要给妈妈亲亲!不然妈妈会生气!” “好的!”陈小伍立马动身,往书房去。 留下小三七一个人,坐在软椅上看星星。 小三七望着星空,嘴里喃喃自语,说着童言无忌,说着梦里的话。 “巴特风哥哥,你的名字好难念啊!是巴风特还是巴特风来着?巴什么风什么特?巴风特?—— ——毛毛念不好……可是毛毛已经和爸爸说真话了呀!爸爸好像没理我……” 说着说着,小三七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困。 在春夏时节,她很喜欢睡觉。 渐渐的,靠在软椅上睡着了。 “巴……巴……风特……巴……巴……爸爸……” “伍德……普拉克……” …… …… 公元二零六七年。 一只闪蝶停靠在公墓的石碑上。 老陈戴着老花眼镜,身子陷在轮椅里。 今年他七十四岁,丧偶 陈三七女士四十九岁,未婚。 他们是来给邵小萱扫墓的。 在墓碑前,三七照着父亲的吩咐,把一本孕期记录放在香坛边。 “毛毛……” 老陈喊着女儿的乳名,手也不自觉地往外胡挥。 他已经换上了阿兹海默综合征,俗称老年痴呆。 “这儿呢。”女儿把父亲的手臂给按住了,像是对付着青春期的熊孩子。 “毛毛……”老陈的眼神浑浊不清,喉舌迸出胡言乱语:“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和你妈,给你生养一个弟弟妹妹……其实我俩挺努力的,都努力到六十来岁……” “爸,你就别说胡话了,听上去也是伤风败俗。”三七女士嫌弃道,“我知道你疼妈,不想让她再生了。” 老陈接着说:“好吧,这都被你看穿,不愧是我的女儿……不过我俩确实亲热到了这个岁数上。说出来不丢人吧?” 三七女士:“不丢人不丢人,简直老当益壮。” “哈哈哈……哈……”老陈笑得气短,身体已经走到了油尽灯枯的一步:“毛毛,我还有个愿望……” 三七女士:“不行,不可以。” 老陈:“你可以,你绝对行。” 三七女士:“就算你拿超强的肾功能来举例说明我也不会答应的,我不会嫁人。” 老陈略感失望:“这样……好。” 三七女士:“爸,你说过,我不是你的续集,你也不是爷爷的续集,我们来到人间一回,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维度的魂灵来这个世界作游戏,要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要对得起自己。” 老陈点点头,笑得露出满口烂牙来。 “对呀……是的呀……没有人是在准备充分的时候……” 三七女士:“没有人是拿着剧本,来到这个世上的。” 老陈接着说:“我俩出生时,都一样,毛毛,你肯定比爸爸聪明,比爸爸明白……” 三七女士:“呱呱坠地的时候,我俩只会哭。” 老陈:“嗯呐。嗯,嗯呐……” 三七女士:“爸爸,你以前说,如果妈妈先走一步,你会跟着她,你这句话是骗她的。” “当然是骗她的啦。”老陈偷笑着:“她听了开心,如果真的有魂灵,她和我又又又重逢了,她一定骂我为什么半途而废,为什么不把有限的生命过完。她就不开心了。她知道的,我怎么骗得到她唷。” 笑着笑着,陈小伍慢慢由笑转悲。 从悲而泪。 “毛毛,我一直记得你小时候和我讲故事……你说有两个爸爸,可是有没有两个妈妈呢?我不敢问,自从丫头走了以后,我才想问你……” 三七女士俯下身,靠在父亲耳畔。 “是的,我梦见了两个母亲,我记得十分清楚,她们一个大娘,一个二娘。” “好呀……嘿嘿……好呀……”老陈像是越活越年轻了,像回到了儿童时代,什么都是“越多越好”。 三七又说:“她们经常吵架,会斗嘴,感情不好,大娘就是妈妈,二娘我是记不得她的样子了,我肯定不是她亲生的。” “哦豁……”老陈一拍大腿:“完蛋咯,小萱知道我在外面有人会搞死我的。毛毛你千万不要和你大娘说呀!” “爸……”三七女士抿着嘴,睁大双眼,想好好看看这个风烛残年的平凡父亲,撩起耳畔些微发丝,已经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霜色。 “妈妈已经不在了,她听不到的……我们偷偷说就好了。” “对哦……”老陈这才想起来。 ——他终于是想起来,爱人在好几年前去世的消息。 “三七,你看那边,有蝴蝶。” 他指着墓碑上的爱神闪蝶,渡死之蝶。 三七闻声望去,那只闪蝶十分好看,看得入神。 “爸……” 回过神来时—— ——老陈歪着头,在轮椅身上断了气。 “爸?” “爸爸!” …… …… 再次睁开双眼! 陈小伍感觉脑袋刚从小米枕头的清凉枕皮滑落,紧紧贴在竹板席上。 电视机里放着教育频道的幼儿动画片。 他看着手臂,看着白皙稚嫩的皮肤。 呼吸着夏日时节闷热的空气,望着老屋的地板上,一点点青色油漆。 小桌刚刚放上菜肴,跟着风扇往床边冒热气。 窗外的闪蝶一闪而逝,飞往对面楼房的蓄水池,消失不见。 “小伍,吃饭了。” 父亲摇着蒲扇,穿着一条带机油的脏背心,就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说出熟络的话来。 “喔……来了来了!” 电视机里播放的动画片引去他的视线。 他今年七岁,很喜欢这种娱乐方式。 看见一只白兔子,和一头粉色的凶恶螳螂在拳击擂台上打比赛。 他觉得兔子先生肯定能赢! 兔子先生一定还留着什么秘密武器! 他是这么想的…… 一勺饭食捅进他的嘴,他驱动咬合肌,咀嚼着豆腐和青菜,酱油的香味和盐分让他感觉到饿,也无法转移视线,哪怕歪着头,冒着眼睛散光的风险也要看下去。 一时忘了神。 …… …… 天空中飘下了雨。 落在多隆郡的郡守府大院里。 一道惊天动地的雷霆划过天际。 雨水敲在门楼的砖瓦上,落在林奇的鼻尖,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于此同时,兰花螳螂的刀子也慢了下来。 她匍匐在大梁上的半截虫身猛地停下捕猎动作,对这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十分忌惮。 她的胆子很小,和所有野兽一样,信奉着食物链中适者生存的铁律,不能有任何马虎大意。 此时此刻,她思考着,猜测着。 ——这个神甫发现我了? ——有可能吗? ——要不要先退回院子里和两个姐姐汇合…… ——我的第一要务是活下去。 ——第二要务是让星界的客人成功来到加拉哈德。 ——第三要务,是求星界的客人,给我心里的螳螂寻一位吃不完杀不死的丈夫,来满足我的天性,来让我的炼丹道路更加圆满。 ——那么先活下去吧! 这么想着,她往后退了那么两分。 想要化为虫身,重新藏进阴影里。 就在这个瞬间! 兰花夫人面前一黑。 厚实的大皮靴蹬中面门!她只觉脖颈一软,整个脑袋跟着飞了出去! 构筑成她虫身的孩儿们还没反应过来,化作一团团粉嫩的泥浆,追着头颅涌出院落。 “怎么会……” 她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头颅落地之时,像是一滩软趴趴的泥,挂在大院的小桃树上。 再看林奇已经从大梁上落地,和战友们背靠背,肩并肩。 “我来对付这个怪物!阿明!把陈先生带到我身边!”林奇在嘶声大吼,情绪激动地难以自抑。 “虽然我很讨厌你指手画脚的样子,但是,踢得好。”阿明持枪冲进香堂大院。 ——汉娜紧跟其后。 前院里留下林奇和兰馥秋两人。 这是林奇第一次单独面对东国的炼丹师。 “用炼丹师来称呼你属实是抬爱了!” 他两拳抱架,夹紧脸颊,眼睛死死盯着敌人。 “用怪物来称呼你比较好吧?” 垫步的感觉很踏实,踢击的力道保证能把一个正常人的脖子给弄断。 可是……为什么她不会死? ——地上留着几只小螳螂的尸体。 林奇想。 ——她的肉身就是由这种单个虫子做单位,融为一体的虫群吗? 如果是族群,那么一定有族群领袖。 ——好比蜂群,也一定有一只母蜂王。 那就是她的弱点! 想到此处,林奇要看清敌人,看清敌人的动态和体征。 看看她重新融合肉身的模样。 天杀的…… 真他妈恶心…… 从湿润柔软的泥土里聚来一团团粉嫩的软肉,小螳螂搭起坚韧的骨架,盖上肌理和皮肤,不过一呼一吸的功夫,这人间难见的大美女就这么“搭建”起来了。 有种难言的恐怖在心头弥漫—— ——林奇很害怕。 是的,他体内在疯狂地分泌着代表恐惧的信息素。 让他的肌肉紧绷,让他开始产生局部痉挛。 兰馥秋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几乎以腰腹背反的骨折姿势,拧转周身恢复人身。 “你在害怕……我闻到了哦。” 她的步履娉婷袅缈,不消一会,在身上盖了一层粉色旗袍,衣服上还印着一个个蟠桃,这些蟠桃刺绣缝针走线来看,每一个花纹,每一个图案,都是由螳螂的步肢纹路组成。 林奇默不作声,他不允许再说出一句真话。说出一句令人丧气的话。 “为什么要和我作对?”兰馥秋歪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从手臂中取出一把大柴刀,像是取骨头一样。“你是个普通人对吗?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灵力,用西方人的话来说,就是完全嗅不到手性分子的味道……为什么呢?为什么你敢堵我的路?你哪里来的胆子?” 雨水落在他们的肩头,与衣料和皮肤碰撞时粉身碎骨。 林奇因为恐惧而大口大口呼吸着,他看见那个女人从手臂中取刀的细节。豁口之中的虫豸密密麻麻的不停蠕动着。 “很难想象吗?!” 他大声反问着。 要把这个问题留给对手! 兰馥秋:“确实,很难想象……” “那就是你的想象力不够丰富!来吧……来吧……我看不清你的真身,让我看得更清楚一点……”林奇在怒吼,要以声振威—— ——要把这点威能,化作灵魂的威能。 他话音未落,眼中的柴刀已经化作一道清冽而妖艳的光。 像妖怪一样,兰馥秋的身体结构和发力方式远超过普通人类的范畴。 当林奇反应过来时,刀子已经在面门前,几乎要把脑袋一分为二! 嗙—— 惊天动地的声势和兵刃相击的震波几乎让雨水“停”了那么一会。 一截断刃破空而去。 扎在房柱上,慢慢变成一滩螳螂尸体混合而成的肉泥。 兰馥秋眼神阴狠,却忌惮林奇做出的守势,步伐像蹬羚袋鼠一样,往后跳跃飞退。 要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林奇是最清楚的。 劈头盖脸的柴刀落进他两臂抱架的拳樁时,他已经再也没有被动防御的机会了! 这叫中门大开,是兵击极险的三寸之地! 刀朝着他的脑袋来,他就用脑袋去接。 凯恩老师为他治疗时,额头还留着一截因骨质增生而戳出表皮的犄角。 ——犄角就是他的武器! “呼……哈……” 前额受到巨大的冲击,他的脑袋好像受到了蛮牛冲顶那样,整个脑组织在骨腔体里来回碰撞了一遍,震荡之下,如果敌人要是补上哪怕一刀,他就得命丧黄泉。 ——可偏偏她却逃了。 ——像是惊弓之鸟的一样逃了。 “呼……” 沉重的呼吸声,耳畔的雨声,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眼睛里重新有了神采,想起了陈先生留给自己的使命——找出陈先生留下的【两颗炸弹】,一定要找出来。他的枪法不如阿明和汉娜,也打不中蝴蝶和蜜蜂,那么首先得把这个自己能对付的敌人,挡在门外!最好了结她! 她的刀子并非无坚不摧。 她的心智并非千磨万砺。 她的肉身也不是永恒不朽…… “我能做到……” 勇气在那一刹那开花结果。 弓起身,用手肘藏住要害和柔软的肚子。 想起来,林奇要想起来。想起凯恩老师的教导,想起凯恩老师口中陈先生的高明战术。 他的神经反射是不如这妖怪的。 那么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在敌人挥刀的时候,去拦截她的刀! 如果她有千万化身,那么得一个个用拳头锤烂了! “你好……” 雨幕在石砖上汇做一面澄明的镜子。 林奇两腿发力,向自己心中的“超能力者”奔袭。 “男主角!” 兰馥秋不敢大意,双手持握凶器,使着六艺腰马合一的力,接应敌人的方式十分稳妥。 她的眼睛在来回平移,看见神甫佝腰撞进攻击范围的态势,观察林奇左右来回摇摆的上半身,就像是在画一个∞字。 太快了—— ——逃不掉了! 只在那一刻—— ——肉掌和刀锋砍出了一朵血红的玫瑰花。 三四根断指像是骨钉一样打在老屋的石墙里—— ——都是林奇的血和肉。 劈掌的路数对着兰花夫人的肉身猛攻而去,仅在短短六合之间——他换来了惨重的战损。 调息换气的须臾之间,只等大刀走老,他灵巧的双臂已经完成基本的【开门】,越过了敌人用刀锋构筑的防线! 步步紧逼,要再近一点…… 林奇的脑袋已经忘了疼,勇气让他的肾上腺素涌向四肢百骸,拼尽全力要把残肢断指头握紧—— ——握成拳头! 砰—— 指爪合弓拳之势,撞上头颅的声音好比子弹出膛! 砰砰—— 撑捶顶膝的力道几乎要把兰馥秋的虫身给打得双脚离地…… 磅—— 肩肘的拈靠的巨力彻底将这头妖怪的武艺和战斗意志,全部击碎! “你疯了吗!难道你不怕死!?” 兰馥秋的整个身体都黏在了房柱上。 破破烂烂的虫身聚合体如一副挂画一般,她恢复肉身需要时间和能量。 只是没想到,这个神甫的拳法来自东方—— ——只要咬开一个破绽,那种欺身而上的组合攻势就会让局势变得一面倒!很难再有扭转战局的机会! 此时此刻,她只能用一张嘴来占占便宜,哪怕对方多说一句话,也能给她一丁点喘息的时间! “你连手指头都不要了?要不把脑袋也送出来让我砍两刀!” 林奇根本就没想搭话。 他不能换气—— ——如果这一口气呼出去,紧绷的肌腱突然放松,他会因为双手的伤势疼得晕过去。 他很清楚自己要拿到什么。 为此他得付出点什么…… …… …… “兔子先生加油啊!” 小伍坐在电视机前,用力地拍着桌。 已经到了最终回合,可是兔子先生依然没拿出小伍预想的秘密武器。 “卡通人物不是不会流血的吗?” 他嚷嚷着,肆无忌惮地大喊大叫。 “就算胳膊断了脑袋没了,也能长回来的!” …… …… 林奇都一清二楚—— ——只要能把陈先生带回来! 断四五根手指头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只有这口气不能泄,在战斗结束之前! 他红了眼,残肢挥出山岳一般的冲拳重击。 木梁开裂,兰馥秋的脑袋变得四分五裂。 无数小虫扑打着翅膀,想从这个悍不畏死的神甫手下逃走。 右手流完了血,轮到左手的连番刺拳! 像是练习过无数次,当掌骨的骨刺迸出血来,也代表两三头小虫叫澎湃凶悍的拳头打成碎末。 紧接着…… ——两手齐下。 纷乱的拳影像是雨点一样轰击着妖魔的驱壳。 从雨水让劲力冲打,变得比钢针还锋利! 在那一瞬间,有一道神圣的幻影从神甫的如虎豹一样的背脊中透体而出! 它有闪电般凌厉的尖锐折耳! 它的两腿如皑皑白雪,反曲好似蹄肢。 躯干和四肢的肌肉鼓胀,胸前有一团柔软的毛发,配着腹肌,像极了一个纯白的【r】字! 它的眼睛是血红的,两颗门牙如一把锋利的铲子。 它挥着满是绒毛的健硕前肢,和宿主一同发出灵魂的怒吼! 说起来很奇怪!但它的模样,确实就是一只满身肌肉,和人体结构差异不大的兔子! 谁会明白林奇在害怕什么呢? 谁会知道林奇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居然会害怕兔子?以至于魂威的形态都是一头兔八哥。 在神甫对妖魔进行惨无人道的处决时。 香堂大院里的情况不容乐观。 ——蝴蝶女为了维持仪式,难去支援二妹。 ——可叶心玫这头女王蜂也极难对付。 汉娜和阿明的枪法都很准,对这些失去丈夫儿子父亲的女人也没有任何慈悲心。但问题是—— ——香堂里的敌人太多了。 他们要是躲在掩体里,女王蜂的消化液能让掩体和他们的一部分肉身一块见阎王。 普通的子弹根本解决不了这些女匪,就算轰碎脑袋,受到毒针信息素刺激的脊柱神经也依然在工作,在策动她们的身体,朝着敌人扣下弩箭的扳机,吹出致命的锋针。 圆头子弹也无法对付天上的叶心玫,她那蜂巢一样的肉身就算破做五六瓣,也能牺牲女匪体内的蜜酒,在工蜂的修补下迅速复原。 汉娜的魂威在争取战机,但精神力已经渐渐拖入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些畸形的怪胎……” 汉娜的身体已经变得支离破碎。 “阿明!我有一个请求!” 两人肩并肩奔跑在院落里,在房梁穹顶和砖瓦来回交换弹药,保持移动打靶。 天上的女王蜂抱着伍德的肉身,欢喜地进入了忘我境界。 阿明:“你说!什么请求!” 汉娜:“把我射出去!” “什么!”阿明恍然失神:“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感觉很困……连瞄准都没法做到了!如果没了魂威,我挡不住这些混进雨水的针头!撑不了多久啦!阿明!我把我的生命交给你……”汉娜猛然一扯,将一把金发带着头皮一块撕下,化作一块块刀片,汇成一颗颗弹头! “它是我的第二生命……对着天上那头女王蜂。把我的第二生命射出去!我要把它撕得粉碎!”汉娜信誓旦旦地说:“我能不能嫁出去可全看你了!黒德尔·阿明!” 瓢泼大雨之中,阿明接住了这六颗闪闪发光的金色子弹,它们的形体支离破碎漂浮不定,已经再也难以维持弹头的镜面状态,如果再拖上两分钟,可能汉娜就要当场晕厥。 两人隔着一座院子的距离,在房顶间攀爬,像是两头灵猫。 等汉娜的特制弹头完全将阿明枪械中的弹头包裹住…… 阿明朝着雨夜漆黑天空中的女王蜂,准备扣动扳机。 叶心玫将伍德的肉身送到阿明眼前,挡住那一条致命的弹道。 “伍德,活下去。” 膛尾迸发出金色的火花。 连续五颗子弹穿过伍德的肉身,在腰腹轰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大坑,又在肾脏的位置剜下一团肉来,带着骨头的破片撞进叶心玫的身体里! 仿佛刮起了一阵狂风暴雨,就在这个时候。 阿明眼疾手快!看得清楚。 从蜂巢里迸出一团腥红的刺针,直直朝着汉娜这个魂威控制者而去! 还不等阿明多想,回过身来时,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凌空飞扑,把汉娜扑倒在房顶的碎石砖里。 背脊一凉,他心神一动。 “不好!” 十来枚金针扎进阿明的后心。 “dududududu!!!——” 汉娜鼓着眼睛,脑袋上的头发都没啦,还让阿明这虎背熊腰的壮汉给压着,怒火蹭蹭地往上窜。 “durable!(持久的,坚硬的)” 自动变色,变成一个女流氓。 “duty!!!(责任、义务)” 变成暴怒的决心。 “dullduck!(迟钝的鸭子!)” 变成高素质人群。 她浑身无力,眼睁睁看着同伴要变成一头工蜂! 阿明的眼神涣散,在精神恍惚之间,朝着蝴蝶女射出了最后一颗子弹! 在这个瞬间。 汉娜想了很多很多。 她吐着舌头狠狠地吻上阿明的嘴! 如果伍德在场绝对会阴阳怪气的鼓掌,并且报警。 ——以性骚扰的罪行把汉娜这个女流氓送进监狱,以保证阿明先生的清白。 在那一刻,阿明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他牙关紧咬,在蜂王的控制下,为了抵抗汉娜舌头所化成的破镜刀锋,满嘴金牙成了他最后的防线。 可是没有用! 【金发傻妞】成功钻进了阿明的身体中。 紧接着,明先生的肉身像是泄气的皮球一样,迸出十来个血淋淋的伤口,金针从体内取出,让破片带了出来! 而那一颗正义的子弹,终于打中了蝴蝶女的眉心。 天上的镜片风暴也忽然停滞,女王蜂的身体在汉娜的摧残下化成一团团浑浊红黄不定的虫浆。 伍德·普拉克摔在大院里,悄无声息。 只是仪式已经无法阻止—— ——在林奇处置完兰馥秋之后。 他一路跑进香堂大院,一眼看见伍德先生的伤势,急得连滚带爬,找到伍德的手,握住右手,猛然按下起爆开关! 随着蝴蝶的血,一路流往果园的两根碎手指,在一团爱心形烟花中—— ——与天上的灾星融为一体。 阿明恢复神智的瞬间,眼中满是复杂的色彩。 汉娜咧嘴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明:“我……” “放心我会负责的。”汉娜说完这句—— ——精神力彻底崩溃,两眼翻白,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