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 白袍老妪
马尔切斯诺·哈尔德站在贵宾看台的边缘，环抱双臂，俯瞰着大竞技场内熙熙攘攘的人群。 城主大人显然很满意！ 今天是巨磨城青壮年冒险者大赛的第一天，就有这样的盛况，肯定又能大捞一笔了。 维持一座庞大的城市，开销本来就大，而维持一座整体不停旋转的城市显然更为艰难！身为一方领主的哈尔德家族也常常会因为财政问题而无比头痛，巨磨城虽然是依靠加尔尼亚大河的水力驱动，大自然的伟力取之不竭并且完全免费，但维持它们之间的传动结构，却依然要大量的人工成本和材料损耗，这些每年都会从城主堡的地下金库里掏走无数金塔塔。 巨磨城有一个外号“人类工匠之城”，因为这里聚集了无数技艺高超的人类木匠、石匠和铁匠，每隔几年，哈尔德家族就会把本城的顶尖工匠们集合起来，对巨磨城的基座和大河中的巨型水车进行一次全方位检修，以防故障停转。 而永恒旋转的巨磨城，也成为了整个乌瑞诺斯大陆无数城市中极具特色的一座。 城主大人的目光缓缓移动。 首先，落在了十二条进场通道上，那里正有人流不断涌入竞技场……马尔切斯诺嘴角含笑，他很清楚，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为自己贡献了1~10银吉克不等的门票钱，而沙之大竞技场足足能容纳十万人，这一天的门票就能带来数千金塔塔的收入！ 而看台的走道上，还有许多工作人员正不断吆喝、兜售着一种彩色的纸券。 纤细的彩色纸条上写着不同选手的姓名和简短介绍，一张彩券只要1枚银吉克。但如果这位选手赢下了第一场比赛，这张彩券马上就可以在兑奖处兑成两枚银吉克……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继续持券观望，因为之后选手每多胜一场，彩券的“身价”都增加1银吉克，如果看好的选手十连胜，则当天离场时这张彩券就可以兑换成10枚银吉克了！翻了十倍！而每两场比赛之间休息阶段，兑奖处都会开放一次兑换。 这倒是本届大赛的首创，是来自哈尔德家族里一位十分机灵的幕僚的提议……他当时口水四溅说了一大通原理，马尔切斯诺只记住了一句话——绝对能赚钱！ 最后重甲战士的目光又悄悄瞄向了贵宾区看台的各大家族使团…… 因为巨磨城大赛给各大家族提供了遴选平民天才少年的机会，因此各家每邀请到一位家族武士，哈尔德家族都会抽取一笔中间费用，按照往届的经验，许多平民天才都会被各大家族看中，最终这块也会是一大笔收入！ 巨磨城青壮年冒险者大赛举办至今已经是第十届，每一届过后，不管最终冠军花落谁家，哈尔德家族都会手头宽裕一阵子。 正当这位亚传奇战士乐呵呵幻想着阔手阔脚日子的时候，选手们终于走进了最下方的广场！ 广场上早已升起高高的沙墙，将竞技场分割成了四个大区域，分别位于东西南北。 那些来自王国各地的平民天才和世家子弟精英，因此光是远远看着，都让人感觉眼花缭乱！有披着斗篷沉默寡言的、赤裸上身肌肉遒劲的、打扮奇异玩世不恭的、身着华服谦谦有礼的、带着奇异宠物的……每一个看起来似乎都不简单，都有自己的故事。 ———————— “瞧，第一场开始了！” “咱家少爷的对手是个平民魔法师！看来这场没什么好担心的啊……” “都仔细看，每人负责观察一个赛区，看看有哪些年轻人值得家主招揽，不要遗漏。” 贵宾区看台上，各大贵族世家使团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但整体还算安静。 然而下方的普通看台上，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人们手里花花绿绿。由于彩券这东西十分新奇，又不太贵，因此很多人愿意尝试，同时也有很多人本来就是专程从家乡赶来为认识的选手助威打气的，当然也乐意买几张表示支持。而就像押注，一旦买了可就有了赌徒心态，表现也夸张了起来，一个个盯着自己押宝的选手扯着嗓子呐喊助威，最终汇聚成了沸腾的声浪！ 偏偏这一次的巨磨城大赛还和往届不同，听从那位幕僚的建议，马尔切斯诺专门请来了巨磨城拍卖行的几位拍卖师，在现场进一步调动气氛。 四位打扮夸张的家伙，分别骑着鹰隼、飞马等卷轴战宠，在四大赛区上空盘旋！他们本身也是实力不俗的冒险者，点评着选手的表现，充满感染力的声音通过特制的附魔道具扩音开来，让旁边的看台都能听清！ 甚至偶尔，他们还会读一下今天几位坐镇强者的最权威点评…… 这样一场全国贵族都重视的大赛，为保证公平令人信服，当然要每一职业都有最重量级的人物坐镇，马尔切斯诺自己算是一个，亚传奇战士当然有足够的分量。而至今依然在巨磨城养伤的亚传奇大法师弗琳达女士则代表了法师界的权威，弓手和牧师倒是没有亚传奇到场，不过蓝羽箭神是葛兰殿下的大弟子，半月前赶来吊唁，他也算是亚传奇之下的第一弓手了，眼光犀利同样令人信服，最后一位德高望重的牧师则是巨磨城唯一大教堂的枢机主教安托万。 看到表现极其特殊的选手，或者难以判定胜负的特殊情况，四大强者都会给出自己的意见，由专人呈送到四位飞来飞去的主持人手中。 就在这样热烈的气氛中，第一场比赛很快结束了，选手们有胜有负，看台上也传来喜悲不同的嘈杂声。 可就在这时，天空中的云层忽然分开，一艘比紫金飞舟更加庞大的漂浮之物出现了。 它似乎也是一艘飞舟，但通体雪白，船底刻画着大量繁杂的纹理，船首像竟是一个小号的光明女神像！沙之大竞技场是露天的，因此雪白飞舟破云而出之后，慢慢下降，就仿佛一个盖子要把沙之大竞技场盖住似的。 “教廷裁判所？”马尔切斯诺的脸色忽然变得很不好看，猛地站了起来，手不自觉摸到了背后的斧柄！ 然而这时，一只皱巴巴的手却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压。 马尔切斯诺低头看去，看到了邋遢又矮小的老头身影，后者对他摇头，重甲战士有些不忿之色，却还是慢慢放开了巨斧。 好在雪白飞舟并没有真的压下来。 它很快悬停住，淡金色的防御光罩消失了，一个身影从上面跳了下来，正好落在贵宾看台上。 直到“咚”一声落地，人们才看清，那是一个身穿白袍的驼背老妪，她满脸皱纹，眼球苍老浑浊，背驼得上身几乎和地面平行，但从此人能从落差五十多米的飞舟上直接跳下还稳稳落地，就能看出必然实力不俗。 部分贵族从她背后的那柄罕见的武器认出了她的身份——那是一把长柄镰刀。 雪白的镰刀，只有刃有一抹淡红。 “光明血镰！这是裁判所的‘神罚者’梅根女士！”有人惊呼。 马尔切斯诺和弗琳达并肩而立，面色凝重，蓝羽箭神则脸色一变，微微扭头避开了视线，毫无疑问……这白袍老妪也是一位亚传奇。 裁判所仅有的三位亚传奇，一位是教皇，另外两位都来自裁判所。 这一幕让整个沙之大竞技场都陷入了凝滞，普通看台上的人们纷纷仰头望向贵宾看台，比赛也因此中断了。 “裁判所长老大驾光临巨磨城，不知有何要事？”巨磨城主的声音明显没好气，他至今还因为葛兰的死，对教廷耿耿于怀，何况在这样一场盛事上如此突然出场，几乎等于蓄意捣乱搅局了！ 然而令他更意外的事还在后头…… 老妪眯着眼睛：“我听说有异端在此出没，所以没有提前告知城主，还请见谅……安托万，异端在哪？” 枢机主教安托万不敢怠慢，马上伸手一指下方竞技场，一道白光隐隐延伸……马尔切斯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竟然是落在了一位年纪轻轻的大赛选手身上！那是一个清秀少年，穿着朴素的麻布衣服，此刻被白光落在胸口，诧异的抬头仰望。 “知道了。”老妪身影忽然消失。 “不许乱来！”马尔切斯诺忽然暴怒，猛地扯下背后巨斧，整个人身躯暴涨，“这是我巨磨城大赛的选手！” 然而老妪动作太快了……下一刻，她已经重新出现在了沙之大竞技场的半空中！那清秀少年被她左手提着，镰刀已经勾在少年脖子上，脖子上的凉意把清秀少年吓得脸色煞白，一动也不敢动。 在看台上数万双目光的注视之下，在马尔切斯诺一边冲过来一边怒吼的声音中，老妪嘴角浮现一丝冷笑，然后，轻轻一拉。 一颗头颅伴着鲜血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