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节：拔剑
赎罪券价格不菲，更不是人人都舍得出这笔钱上台拔一次从来都没人拔得出的剑，所以等待拔剑的队列并不是太长，和广场周围那密密麻麻的人潮相比极为渺小。在这样一条队列里，诺曼并没有等待太长的时间就快轮到他上台拔剑了，而就在此时，广场周围的人群无端端汹涌起来，像是大体平静的海面上突然起浪了。 诺曼身材极高，这使得他的视线能够越过其他人的头顶一览无余地望过去，因此视野极好，清楚地看到了人潮汹涌的起源。 是那位曾经在巡游花车上见到过的都主教来了。 花车巡游到现在应该是结束了，都主教带同一班人马，在当地的教堂骑士们的保护下正在入场来，而人潮又是如此地密集，自然是引起了一阵骚动，等到都主教来到广场中心后才歇止下来。 那位都主教大人并没有上拔剑台上去，只是在拔剑台前方空地已经布置好的席位入座，另有几个人依次在他两旁坐下，看样子是要旁观一阵拔剑仪式。 这倒也是，石中剑从名义上说始终是阿里卡都教堂的东西，这位都主教大人作为阿里卡教区的总负责人，一年一度的拔剑仪式这样的大事总是要来看看才是。 本来就快轮到诺曼了，都主教入场花费了一些时间后，等到都主教入座完毕，刚好就轮到诺曼上台了。 他细心地控制自己的身体节奏，不至于一脚就窜上去，而是像其他人一样顺着楼梯慢慢地爬了上去，等上去后，终于近距离看到了石中剑的模样。 在石中剑的两旁，是两位面无表情全身盔甲的教堂骑士拱卫着，还有一位身材干瘦的老者站在一旁，应该是一位法师，只是他穿着教会特有的白色神职衣袍，而不是代表了法师身份的四色长袍，所以也看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等级的法师。 教会的服务质量很差，面对着诺曼这样交了赎罪券的消费者，这台上的三个服务生连招呼都懒得打一声，只是靠近诺曼这边的一个骑士朝着石中剑指了一下，意思应该是让诺曼赶紧抓紧时间过去拔剑，连句“请上台”都没说。不过在大致扫描了一下台上情况后诺曼的一双眼睛都盯在石中剑上，所以也就没有注意他们的服务态度有多差。 诺曼朝着石中剑走去，来到一旁站定。 虽然他的身材相比起普通人来说高大的多，可以说是一个小巨人了，但是这把石中剑可是当初魔族执政官阿弥留斯的佩剑，以魔族的身高来说，诺曼就是一个侏儒，所以他也不能和石中剑齐平就把剑拔出来，因此也像其他人那样，站上了石中剑后边摆着的那个小高台，望着眼前的这把石中剑。 半条手臂长的剑柄，剑柄上镶满了碎裂的宝石，尾部呈扇状裂开…… 石中剑的剑柄和他之前在下边看到的并无二致，而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也令诺曼愈加肯定这就是当初阿弥留斯的那把佩剑了。 所以说历史究竟是有多扑朔迷离不可捉摸，可以把一位为情所困的二五仔包装成心怀天下种族解放的大英雄，也可以把一样宝物的归属移花接木到真正主人的死对头身上。下边的这茫茫多人，绝对万万想不到，这把石中剑不但不是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塔莱蒙德的佩剑，反而是他们心目中的大魔王阿弥留斯的遗物…… 诺曼心中胡思乱想着，手却是没有停歇，缓缓伸向他面前的石中剑，一手握住剑柄，另一手按在了石头上。 他现在全神贯注在面前的石中剑上，所以并没有留意到，在高台的下方，有一位牧师已经代替了哈迪位置在收赎罪券，而头发花白的哈迪正站在一边休息。他正面朝高台，头颅昂起，看向高台上的诺曼，一双眼睛平静却又专注，一眨不眨地盯着。 瞧他那模样，若是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现在拔剑的是他自己而不是诺曼呢。 …… 石中剑剑柄的握感不错，看着镶满了碎裂的宝石，应该会很割手，但是实际握上去却很是光滑，也不知道魔族的那些人是怎么做到的。同时碎裂的宝石又增加了摩擦力，所以并不会滑溜到脱手，真是恰到好处。 诺曼握好之后，双臂同时用力，按住石头就往上猛地一抽剑！ 石中剑丝毫未动。 诺曼早有预料，因此并不着急，稍一调整之后，他又加大了几分力猛地一拔，但是石中剑依然是纹丝不动，半点都没有拔出来。 诺曼心中暗叫了一声好。 他这两次拔剑并没有敢用全力，就是怕出太大力，出现什么意外，可是现在看来，他完全是多虑了，这把石中剑确实有点古怪。 于是他不再收敛，全身的肌肉缓缓蠕动起来，之后猛地一震，修炼《葬日心经》良久的非人构造体将全身所有的力量传导到了他的双臂之上，一手握剑，一手按石，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力蓬勃爆出！ 自从修炼《葬日心经》到现在，因为有法术作为主要力量，诺曼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像现在这样鼓足全身力气了，因此他也是到现在才知道，他自己现在的肉体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 在诺曼肌肉的高频振荡下，他周围的空气都跟着震荡起来，而空气震荡具现化的标志就是起风了，这一点在他身边的人感受的最是清楚。 站在石中剑旁边的那两位面无表情的教堂骑士感受到了周围的异动后，面色剧变，齐刷刷地转身朝向诺曼，手都下意识地按了下去，作势要去拔他们腰中的剑。 那位在一旁伺立的法师也感觉到空气的异动了，身上骤然泛起一阵蓝光，看样子是要瞬发一个法术出来，但是他们的动作都慢了些。在他们的剑没有拔出来，法术没有瞬发出来之前，在诺曼的恐怖巨力传导之下，这个临时搭建出来的坚固高台已经支撑不住了，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下方作为支撑的密集圆木、石柱轰然崩塌碎裂，整个高台瞬间散架，朝着下方原地倾塌。 “啊！” “快跑！” “救命！” “别挤啊！” …… 看到这一幕，现场原本正在津津有味看热闹的人群一下子乱了，瞬间骚动起来，人挤人人推人的情况到处在发生。这时候，训练有素的军人和普通人的差别就体现出来了：周围那些在维持秩序的教堂骑士们虽然也非常惊讶现场发生的一幕，不过他们终究还是记得自己的职责，在努力地维持着现场的秩序，坚决不让骚动的人群冲击进来。 不过这种骚乱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没过一会儿后，就有一个声音在人们的耳边响起。 现场如此慌乱的场景下，是非常嘈杂的，就算双方面对面地站着都不一定能听清楚对方的说话，但是这个声音就是被每一个人都清楚地听到了。 这个声音音量并不高，就像是在每个人的耳边轻语一样，一字一句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偏生真仔细去计较的话却又会发现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异常地好听。而这声音似有魔力一般，使得听者听着听着，心思不自觉地就会平静下来，不管有什么烦恼恐惧，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原本骚乱的现场也因此逐渐平静下来。 人们不再慌乱，安静地站在原地，身边有在事故中跌倒被踩踏了的，也被身旁的人一一扶了起来，整个现场甚至比倒台事故发生之前还要平静有序。 在人群中始终屹立不动的陈清河朝一个方向看去，目光穿过重重人潮，落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牧师身上，眼中若有所思。 因为诺曼的嘱咐，哈莉特受到了秦昊的特殊保护，所以也没有在刚才的混乱中受伤，此刻因为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声音，面色平静了许多，比她平时的痛苦之色稍好些许。 秦昊和章寒不为那声音所动，依然如往常一般。至于诺曼队伍中的最后一个人，阿翠弥希娅，这个魔族后裔也和几位龙族一样，并没有任何异样，依旧是面无表情，完全不为那声音所动。 而在广场空地的中央，同样有一个人和陈清河一样，目光越过重重人潮向着那个头发花白的老牧师望去。 正是那位都主教大人。 不过他在深深地看了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看向了石中剑所在地。 原本的高台已经不见了，地上厚厚的一堆垃圾，断裂的圆木、碎裂的石块到处都是。而随着灰尘散去之后，里面的景象也清晰起来。 那两位全副武装的教堂骑士剑已经拔了出来，却是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站在两侧，把握好了地形位置封住了目标人物的去路，那位法师大人的法术也终于瞬发了出来，是一道淡淡的蓝色光幕，像一个蛋壳一样，把他们三人连同石中剑一起包裹在里面。当然，还有那位拔剑者也在里面。 诺曼站在石中剑后，双脚凌空，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按在石头上——他并没有施展法术，之所以现在双脚凌空，完全是因为一只手按在了石头上的缘故。 看着面前的石中剑，诺曼的眼神有些许诧异。 这把石中剑很古怪。 在他刚才的那种力道之下，普通的石头早就该碎的不成样子了，这从现场的残迹就可以看出来，搭台的那些石头光是被他的力量波及到就已经纷纷碎裂，更遑论他眼前的这块石头可是直接受到了他的巨力摧残、承受了他大部分的力量。 但是他眼前的这块石头却是完好无损……哦、不，还是有些损坏的，这块不规则大石球的表面有一些石屑散落了，不过在诺曼看来，那些应该只是在漫长的岁月中附着在石球表面的外来物罢了，石球的本体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同样完好无损的，还有阿弥留斯的佩剑——这东西是真正地完好无损，一点皮都没掉。 诺曼对于眼前的石中剑这下子是真产生兴趣了，所以他根本都懒得理睬身边这三个对他正虎视眈眈的家伙，只是一心一意地研究着眼前的东西。 刚才的力量已经是诺曼现在的极限了，想要发挥出更大的肉体力量，只能让陈清河过来了，所以想要把剑拔出来，肉体力量这条路暂时是不大可行的了，那么魔法力量是否可行呢？ 诺曼突发奇想了起来。 在人们的思维定势中，魔力只是用来催发法术的，而现在这可是拔剑，当然是用肉体力量了，魔力在这里有个屁用啊？可是圣殿骑士团是最讨厌思维定势的了，在圣殿骑士团的教导下，诺曼的想法也是天马行空，于是乎就想到了这个思路。而且通过和晨曦之龙的一战，通过哈莉特，诺曼也认识到了魔力并不只是能够单纯地用来催发法术，它还有别的用途。 就这样，反正试试也不吃亏。 想到就做，诺曼立刻尝试了起来，握住剑柄的那一只手开始往剑中灌输魔力。而他这一灌不要紧，他的魔力刚和石中剑一接触，他感觉自己立刻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中！ 诺曼也无法具体地形容出来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非要说的话，就好像他在这一刻和石中剑已经融合了一体…… 诺曼在这里继续拔剑，他周围的三个人却是举棋不定，不知道究竟该拿眼前的这个家伙怎么办好。 他们之前是感觉对方可能想要抢石中剑，所以才会这么紧张，但是现在那个人动都不动，依然只是在拔剑，不像是要抢剑的模样，所以他们怎么办才是？ 还好有人替他们做了决定。 都主教朝这边看了一会儿后，嘴唇蠕动，发动了魔嘴术，在这三人的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两位骑士就收了剑，各自站在了一块斜指向天空的断裂圆木上，继续拱卫在两旁。那位法师也是散去了蓝色的光幕，只是体质孱弱的他可不像两位骑士平衡性那么好，只能从残垣上爬了下来，找了一块还算平整的地界站好。 那位都主教大人则是继续盯着不远处的诺曼看，双眼一眨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