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小礼和大义
管胡是个很神奇的导演，能把很现实、很文艺的东西拍得好看，比如说《生存之民工》，以及《斗牛》。 但是当他想拍一部商业片的时候，又会塞进去一些很内涵的东西，最后影响整个故事的观感。 最典型的就是那部《厨子戏子痞子》。 整体风格夸张、戏谑、荒诞，却独独少了几分真实。 这也是周瑾不愿接下厨子的原因，他根本没法驾驭这种风格。 但本着杀熟不杀生的原则，管胡还是将他拉过去客串了个小角色鬼子军官，白川。 拍摄地点在怀柔影视基地，周瑾对那里早已熟悉，跟着制片人入住酒店后，便来到了片场。 和以往的实地取景不同，这一次管胡选择了棚内拍摄。 《厨戏痞》最主要的场景就是那座料理店，周瑾到的时候，里面正在拍摄。 几个穿着鬼子军服的群演坐在门口，手伸在裤~裆里掏弄着什么。 “你用的啥手机啊？” “小米，昨天刚抢到的，你看，”那个群演终于将手机从裤~裆里掏了出来。 “好用么？” “咋个不好用，便宜啊……” 周瑾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心说你们这些鬼子也太不敬业了，不去考虑怎么去对付里面那四个挂逼，聊什么手机啊。 2010年一部《抗日奇侠》引发了不少吐槽，因为里面的主角团个个都会武功，绣花针、鹰爪功、手撕鬼子之类的，实在太过玄幻。 但要是较起真来，《厨戏痞》也没好到哪去。 那四个挂逼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却精通化学、生物、机械、工程建筑、密码情报、审讯、料理、曲艺、武术、日语、德语等多项技能。 到了危机关头，甚至还能抱着一水的美式装备横扫鬼子。 当然，商业片故事好就行了，也不用真顾忌那么多。 “老周，来了啊，”片刻之后，兴许是里面结束了，黄渤兴冲冲地跑出来给了周瑾一个熊抱。 “等会儿，”周瑾跟见了鬼似的将他推开，失笑道：“你怎么这个德行？” 只见黄博留着莫西干头，穿着一身艳丽的和服，还露着半边胸脯，就跟个娘们似的，骚~气十足。 黄博也不以为意，拉起周瑾往里走，“我这算个球，里面还有仨更骚的。” “你还挺自信，嫂子挺好的吧？” “好着呢，就是孩子闹腾，我这不出来赚奶粉钱了嘛……” 要说《厨戏痞》的演员阵容也算是豪华了，黄博、刘晔、张翰宇三大影帝，外加一个金马女配梁晶。 结果造型一个比一个奇葩。 张翰宇算好的了，穿着戏服，背后插着几根令旗，留着性感的小胡子，看见周瑾进来，长枪轻挑，“你好。” “翰宇老师好，”周瑾特有礼貌地一低头。 “哟，我可当不起老师，”张翰宇操着低音炮道：“你来演那小鬼子？” “是，就是可惜没跟您对戏的机会。” “机会多的是，哎，梁晶来了，你俩正好对对词，今晚上大夜啊。” 大夜就是通宵，管胡估计是赶进度，将周瑾的夜戏全给提溜到今晚上了，正好一码拍完。 “晶……姐？”周瑾一转身，就见一浓妆艳抹的不明生物在向他靠近。 同样是艳丽的和服，抹着腮红，戴着龅牙，跟动画片里的鼬鼠似的，非仨字不可形容：ugly。 梁晶早就习以为常，“别看了啊，我演老虎的戏什么时候好看过，你先去化妆，我们还有几场戏。” “得嘞，”周瑾招呼一声，跟着黄博去化妆间了。 管胡的团队他再熟悉不过，早就合作过许多次了，因此化妆师也轻车熟路地给周瑾扮上。 皮靴、皮裤、皮手套，一身黑风衣，再加一圆眼镜，往那一站，就是个帅。 “啧，你这造型，上次是不是用过了？”化妆师站在镜子前纳闷。 周瑾笑道：“是用过了，《杀生》里不就这样吗？还被网友好一通骂，我跟你讲，你起码得负一半责任。” “莫急，待我想想办法，”化妆师托着下巴，在旁边一溜的衣架上寻摸半天，也没找着一件中意的。 “那件怎么样？”安稳坐在小马扎上的黄博忽然伸手一指。 “这件？”化妆师取下来一件宽大的黑斗篷，对着周瑾比划了下，“试试吧，” 然后帮着周瑾往身上一套，原本周瑾身材还不错，起码腹肌还是有的，这下直接被遮得严严实实的。 “走两步，没事儿走两步，”化妆师招着手。 “好，”周瑾扶扶眼镜，话语里是说不出的淡漠。 腰背往上一挺，一米八的大个儿立马就挺拔起来，可是却微微低着头，眼神藏在眼镜后面，身子则藏在斗篷里面。 就他那副打扮，任谁看上去都觉得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可是化妆师分明感觉那宽大的斗篷后面，藏着些暴虐，随时要跳出来择人而噬。 文质彬彬和暴虐成性，这两种不同的感觉，周瑾居然靠着件斗篷给演出来了。 “好！”化妆师连连鼓掌，“博哥眼睛可真太毒了，这件斗篷挑得好。” 黄博道：“是周瑾演得好，他就一天生的衣服架子。” “你就别捧我了，”周瑾轻笑一下，立马破功，“我还就没想到用斗篷去体现性格，你这眼光越来越可以了啊。” 他从来没演过鬼子军官，但来之前也做了些功课，然后发现对二战时期鬼子的描写，还数《菊与刀》最为贴切： 一面如菊般温文有礼，一面如刀般暴虐残忍。 周瑾虽然设定了这两种不同的感觉，但要没那件斗篷当道具，还真没那么容易能演出来。 因此黄博眼光之毒辣，也不是盖的。 两人商业互吹了一波，化妆师笑呵呵地听着，看看小马扎上的黄博，忽然领悟过来，“我是不是该出去溜溜弯？” “去吧去吧，”那俩人一点也不留他。 “得，您二位慢聊吧，”化妆师识趣地走了。 周瑾拉过一椅子坐下，“跑这儿来等我，什么事儿啊？” 说着下意识地低头瞄了下，透过黄博的胸脯一眼看到底，啊呸，简直辣眼睛。 “这个怎么说呢？”黄博笑着挠挠那顶莫西干头，有些小犹豫。 “是嫂子的事儿？”周瑾收回目光，试探着问，“先声明啊，我可什么都没干。” 他立马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滚蛋，我说的是电影的事儿，”黄博怒道：“你知道我这部戏拿了多少片酬吗？” “我上哪知道去，你多少啊？” 黄博不答反问：“你多少？” 周瑾道：“我是友情出演，一分钱没拿，毕竟管导对我有恩呐。” “我也是一分钱没拿啊，包括刘晔、张翰宇他们都是，”黄博舔舔嘴唇，“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一分钱没拿，就跑来演吗？” “废话，你不说我上哪知道去？” 黄博渐渐站起来，道：“因为管导让我们用片酬算投资！” “就这？”周瑾不以为意，“我《绣春刀》的时候就这样了，这有啥稀奇的？” 黄博捶他一下，“你没听懂我意思，我是说，可以不出片酬，也能忽悠来演员。” 他压低了声音，“你知道这戏投资多少吗？才不到一千六百万，算上我们几个人的片酬，报账是三千万。” “也就是说，如果想拍一部电影，我可以少出一半的投资，懂了没？” 一直听到最后，周瑾才算咂摸出点意思来，“你就是想拍一电影，又找不来投资，打算用这种方法坑演员加盟呗？” “什么坑，这是合作！”黄博纠正他，“你知道我们这段时间拍戏多有激情吗？没日没夜地拍，生怕哪一条不对，耽误了票房。” “嘿嘿，”周瑾乐道：“给自己打工，和给别人打工，感觉就是不一样哈？” 一般来说，演员拿到戏约、签完合同后，拍完戏就能拿钱了，至于拍得好不好，那对他的实际利益几乎不产生影响。 当然，播出后的口碑除外， 但是有投资在里面的话，那心情立马就不一样了。 简单来说，就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变成主人翁了。 但是在黄博，他却看到了另一个机会：“你还记得我们以前拍《无人区》的时候，每天住帐篷吗？那时候我就想，一定得把这题材记下来，将来拍成电影……” “现在娃也生了，我是没后顾之忧了，你干不干？” 周瑾捋捋斗篷，笑道：“干当然是干啊，但你不怕把奶粉钱赔进去？” “所以我才要找演员合作啊，让他们用片酬抵投资！” 黄博紧了紧和服，小眼睛里发出奇异的光，“你说，当他们投了钱进去，是不是会特别勤恳，就连去荒岛上体验生活也愿意？” 我擦嘞，周瑾听到这口气，突然打了个寒颤。 合着黄博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过，怎么他也有点小兴奋呢？ “拉上宁皓！”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个名字，然后相视一笑。 “还有老徐！”又是异口同声。 “嘿嘿嘿……” 就这样，一个蔫坏的家伙，和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在阴暗的化妆间里达成了共识。 他们当年受的苦，终于也可以让别人尝一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