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小二,买酒
小院外,沈牧之站在一株蔷薇树旁,愣愣地盯着树枝上的一个小绿芽在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连玄诚出现在他身后,都没察觉到。 “走了。”玄诚在他身后,轻轻喊了一声,刚才的那些情绪,此时都已敛起,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沈牧之这才惊醒,漆黑双眸之中,有无数风云在一瞬间瞬间沉寂消失。他转过头看了玄诚一眼后,默默地跟着他,往林长缨住处走去。 路上,二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到了林长缨住处,玄诚进去将还在昏睡中的徐然然抱了出来后,就与沈牧之一道,准备离开清河别院。 二人刚走到前院,苏陆忽然从后面追了上来,叫住了沈牧之二人。 沈牧之转过身去,看着他匆匆跑至跟前,蹙了蹙眉,问:“什么事?” 苏陆递出一个盒子,道:“洪长老让我给你们的。” 苏陆这盒子一拿出来,沈牧之与玄诚都立马感受到了那股淡淡的龙血草气息。沈牧之看了一眼那木盒子,犹豫了一下后,伸手接了过来。而后,说了一句谢谢。 苏陆哼了一声,显然并不买账。 沈牧之也不在意,收起木盒子后,转身就与玄诚离开了这清河别院。 二人带着徐然然出了清河别院后,就直接回了昌西街上的仁心堂。将徐然然那丫头安顿好后,沈牧之与玄诚在仁心堂的后院小天井里坐了下来,就着漆黑的夜色,喝起酒来。 “徐家那妇人带着孩子走掉了。”沈牧之突然想起西横街徐家那寡妇的事情,便提了一嘴。 接下去,他们要离开兰城,徐家寡妇如今走掉了,那这徐然然就只能是跟着他们走了。只是,沈牧之并不太想将这么一个孩子带在身边,尤其还是个女孩子。 至少,目前不合适。 他们此次离开兰城,要去哪里还没定下来,前路如何也还未知。若是只有他和玄诚二人,一切都可随意,可带着这么一个小女孩子在身边,多多少少都会要多好些麻烦。最关键是,沈牧之怕连累了这小姑娘的安危。此次跟正阳派之间的矛盾,虽说看上去是和平解决了。但这是于新如今还在这里的结果,但日后怎么样,正阳派会不会暗地里算阴帐就不好说了。 这小姑娘若是能留在这兰城里,或许日子会清苦些,但应该不会有什么安危之虞。 不过,这些忧虑,他并没有说出口。 玄诚对这徐然然的心思,他也是清楚的。他若真想带着,他也不会拦着。 果然,玄诚听后,略一沉吟,就说道:“走了就走了吧。反正,徐家那妇人也没将然然当亲生的看。这样也好,不然,让那丫头跟着我们走,她可能还会不太愿意。”说着,玄诚忽地还笑了一声。 沈牧之看了看他,立马就将心头的那些忧虑,尽数都给压了下去。 “你打算正式收她当弟子了?”沈牧之拿着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后,转头问他。 玄诚认真地想了想,道:“再看看吧,不急。” 沈牧之不知道他想看什么,不过,既然他想再看看,那就让他再看看吧。想着,收回目光,又是一口酒灌下。带着浓郁丁香香味的酒水顺着喉咙往下,还未到底,便已有苦涩在舌根处蔓延开来。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沈牧之放下酒壶,又问。 玄诚转头看他,反问:“你想什么时候走?” 沈牧之低头看着手中酒壶,沉默了一下后,道:“越快越好吧,免得夜长梦多。” 玄诚点头:“那天一亮我们就走。” “好。”沈牧之应下,而后又是一大口酒。 手中那不大的酒壶,三口之后,已经所剩无几。他晃了晃酒壶,听着里面酒水晃荡的声音,忽然起身,道:“我去买点酒。” “我去吧。”玄诚跟着站了起来,想拦住沈牧之。 沈牧之却摆摆手,转头朝着玄诚,忽地一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去就行,你在这看着那小丫头吧。对付孩子,你在行,我不行。” 如今正阳派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这兰城之中,也没什么其他修士。虽然那龙一应该没死,但想必那洪七也不会再由着他再来找事,所以玄诚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便由了沈牧之,让他自己出去买酒去了。 此时,已经夜深。 但丁香坊中,依然座无虚席。 不少酒客喝了酒后,‘高谈阔论’,激昂不已。更有言论不和着,争得面红耳赤。也有不少人,还在议论今日那青龙镖局出尔反尔,克扣赏金一事。 靠着上二楼的楼梯边的一张方桌旁,坐了两男一女。女子头戴帷帽,看不清面容。不过,身段妖娆火辣,一袭红衣裹身长裙,胸口,交襟微敞,露着大片雪白肌肤,腰间黑色腰带缠系,将那宛若细柳一般的腰肢,更是勾勒得曲线毕露,不足一握,端的是勾人无比。 女子两边,是两个年轻男子,皆都风流倜傥,俊秀非常。 三人看着就不像是兰城本地人,坐在那里,身姿端挺,自有一股贵气,看着也不像是一般的江湖客。 三人身前的方桌上,摆着一壶酒,几碟小菜。不过,菜都未动过,只有那女子面前的酒杯里酒少了一些,酒杯的杯口上还印着一个鲜红的唇印。 白瓷酒杯,鲜红唇印,再趁着她那妖娆身段,和胸前雪白肌肤,就更加撩人,更让人想要揭开她那帷帽,一睹芳容。 这不,旁边几桌的男人,一个个目光都不老实,时不时地就往人家女子身上瞄上一两眼。不过,这些江湖客,虽然看似个个眼神色眯眯,但即便酒意上头,也个个都清楚得很,明白这两男一女并非一般人,不是谁都能惹的。 当然,这世界上,总是不缺愣子。 大堂另一侧,先前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最终以一人醉倒为终结。那闹哄哄的动静,终于没了。 只是,没了对手的另一人,不由得感觉有些无聊。目光东一瞧,西一瞧地,忽地就瞧见了楼梯旁那张桌子边的那个妖娆女子。 顿时间,满是醉意的眼睛里,猛地一亮。 而后,拎起酒壶,甩开膀子,就大步往这边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目光看也不看桌边坐的那两个男子,将那酒壶往方桌上砰地一放,盯着女子,就来了一句:“妹子,哥哥请你喝酒如何?” 旁边两男子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对面女子微微抬头,透过薄纱,看向这个满面红光,满眼醉意的粗糙大汉,而后轻轻柔柔地答了一句:“好啊!” 周围人此时都在瞧着,听得女子出声的时候,有人起哄,有人却冷笑了起来。 而这醉汉,此刻骨头都已经酥了。盯着女子的帷帽,眼睛里满是与醉意交缠在一起的欲念:“妹子,把帽子摘了,让哥哥瞧瞧你的样子。”说着,醉汉伸手就要去撩这女子的帷帽。 女子坐在那一动不动,就连她旁边的两个男子,也无丝毫要阻拦的意思。 眼见着,醉汉的手就要触到女子帷帽的时候,突然间,一道寒光闪过。 紧接着,鲜血在烛光之中溅起,而后是醉汉撕心裂肺,充满恐惧的惨叫声。 一只断手,砰地一声掉落下来,正好砸在桌面上的一盘牛肉上。鲜血涌出,顿时将那盘上好的五香牛肉给毁了。 女子坐在那里,洁白的帷帽上依旧纤尘不染,不见半点鲜血。 旁边两男子身上,同样干净无比。 醉汉抱着断臂,一边惨叫,一边踉跄倒地,脸上哪里还有什么醉意,只剩下惊恐和痛苦。 整个大堂内,此时安静得只剩下了醉汉的声音。 大部分人都看出了这三人的不简单,可直到刚才这一幕发生,他们才惊觉,这三人比他们所想象得更加要不简单得多。 因为,谁都没有看清,这醉汉的手是怎么断的。 而那三人丝毫未动,甚至连脑袋都没歪一下,可断手之后溅出来的鲜血,竟然一滴都没有粘在那三人身上,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丁香坊的小二在柜台后,也有些吓蒙了。 虽然他们这丁香坊自从开业至今,大大小小的打斗就没少过,见血的也不少。可像眼前这样的,还是头一回。 正在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来买酒的沈牧之,带着夜间的凉气,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进门,他便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柜台边,淡淡说道:“小二,买酒。” 小二愣愣地回神,看到是沈牧之后,忙靠近过来,压低了声音好心提醒道:“公子还是回头再来吧,这眼下情况不太妙。”说着,还往那楼梯边努了努嘴,示意了一下。 只是,那醉汉惨叫的动静那么大,沈牧之又岂会不知道。其实那女子动手的时候,他正好到了门外,虽然没进门,但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他其实比这大堂内除了那两男一女外的所有人都清楚。 他本想掉头就走。 可是,那两男一女也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他若是掉头就走,或许会引来怀疑。于是,沈牧之脚下稍微顿了顿后,就又进来了。 此刻听着小二的提醒,沈牧之又道:“丁香酿,三十年的,还有多少?” 小二本是想劝沈牧之先离开,免得万一这里打起来,殃及他。但沈牧之非但不走,还问他这三十年的丁香酿还有多少。小二顿时愣了一下,看他这意思,难不成还要将这三十年陈的丁香酿包圆了? 不等小二回答,突然间沈牧之背后微风一动。而后沈牧之就看到小二瞪圆了眼睛,一脸地惊慌。 “这位道友,怎么称呼?”娇柔的声音,带着一丝魅惑之意,在身后轻轻响起。沈牧之站着没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小二,道:“店里现有的三十年陈我都要了,你去准备一下,我晚点来取。”说完,他伸手在柜台上放了一锭金子,而后看也不看身后的那个红裙女子,转身就要离开。 没想到,他这刚一动,一道身影突然掠至,拦在了他跟前。 “这位道友可是耳聋了?我师妹跟你说话呢!”男子冷笑着盯着他,眼神里藏着许多试探。 沈牧之看看他,又扭过头去看了一眼那戴帷帽的女子,旋即冷冷说道:“我只是来买个酒而已,并无意与你们认识,还请让开。” “可是,我师妹想认识你。”男子笑眯眯地答道,眼神里挑衅味道已是很浓了。 沈牧之不由得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