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枯林绿湖
天色渐晚，莫生屋里传出震天鼾声。 累了一天，却怎么也难入眠，趁莫老鬼已经睡熟，卫书推开了院门。 莫老鬼的院子在一个小山脚下，山顶上好像还有几个人家，不知是谁这么好运，从山顶应该可以俯瞰整个小岛。 岛上屋舍稀疏，但都是独门独院，让前世住惯了公寓房的卫书羡慕不已。 道路崎岖，多以石板、碎石辅就，倒是找到点前世儿时的感觉。 这时大概是后世十一点钟的样子，已经见不到灯光，这岛上多是修道之人，没想到他们休息得如此早，看来都深谙养生之道。 月光很明亮，若不是夜空被一条明亮的细长光带横贯，与后世好似没什么区别。 四周过分的安静让脚步声都无比清晰。 卫书沿着小路漫无目的地瞎逛，直到穿过一片死寂的枯树林，眼前出现一片水面，如明镜般毫无波澜。 这应是一个岛中湖，海面可不会如此安静，在月光的映照下，水面泛着幽幽蓝光。 “不管它了，还能饿死不成！”卫书给自己壮胆，既然来到一个新的世界，那就更不能辜负此生了。 湖面映出卫书现在的样子，面容虽还显稚嫩，仍可称得上眉清目秀，只是一头长发颇有些别扭，相对前世勉强可称为五官端正的卫书，这副皮囊很难让人有所不满了…… 今后就要在这个世界重新开始了，前世那点知识在这里不知还有没有用武之地？ 晚风轻轻吹过湖面，竟然带不起一丝涟漪，这湖水当真有趣。 “喂！”一声清脆的喊声打破了卫书顾水自赏的雅兴。 卫书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寻找这个冒失鬼。身后林子边缘的一棵枯树上，站着一个女孩，一手叉腰，一手扶着树枝，大大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很是明亮，长发披在身后，如果她把长发披到前面，保证能把卫书吓个半死，可见还是太年轻了。 女孩只有十来岁的样子，一身白色长裙，腰间的紫玉带上系着一把紫柄短剑，长长的剑穗随风轻摆。 原来这岛上还有小孩子，这两日卫书所见均是上了年纪的修道者，如养老院一般。 “你要跳湖吗？”女孩声音清脆悦耳，不过说的话却让人抓狂。 跳湖？前世卫书是个十足的旱鸭子，游泳池都不曾下过，想死也不用这法子。 月光下，女孩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应该是个人没错。 卫书不想理她，一个未成年的小萝莉而已，没必要跟她计较，再说卫书前世也不是怪叔叔。 “你怎么不说话？”女孩追问道。 卫书用脚尖轻点着湖面，看着一圈圈涟漪缓慢地向湖中荡漾，这湖水竟似有吸力一般，脚尖忽地下沉，吓得卫书忙收回了脚。 “你是谁？”卫书头都没回。 “我是岛主二弟子邵静竹，负责巡夜。”小丫头答道，眼睛一直紧盯着卫书，生怕他一脚踏入湖中，“你别跳湖啊，虽然你一副倒霉样，我跟了你半天你都没发现，想来没什么本事，不过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跳湖，活着总是好的。” 卫书被气乐了，“你就这样劝人的？” “是啊！”邵静竹见卫书愿意塔话，知道距离成功又近了一步，“我巡夜快一年了，曾经遇到四个人跳湖，你是第五个。” “那四个怎么样了？”卫书很好奇。 “虽然我努力劝他们，但他们还是跳了，这绿镜湖跳下去就难再上来。”想起此事，邵静竹感到很是伤心，亲眼见到他们跳入湖中结束生命，自己却无能为力，让小丫头很是自责。 “果然……”卫书心说照你这劝法，只会跳得更快吧，不过这邵静竹倒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而且刚才她说什么？绿镜湖？这里人都是色盲不成，“这湖明明是蓝色，为什么叫绿镜湖？” “回家问你家大人去！”邵静竹扭头，不愿回答。“你还没说你是谁？我以前可没见过你。” “我叫卫书，莫生的药童。” “原来是他家的啊，难怪你要跳湖。”邵静竹恍然大悟。 莫老鬼怎么了？他家的药童跳湖就不奇怪了？连这小丫头都这么说，真是命苦。 这小孩子倒是有趣，卫书急切地想了解这个世界，“我刚到此地，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离岛，属于瀚海宗，我瀚海宗历史最为悠久，现在也是天下第三大宗门。”小丫头满是骄傲。 “不过是第三……”卫书撇撇嘴，故意气她。 “第三怎么啦？”邵静竹可不干了，“就是晋洛、九幽开派先祖也曾求道于我瀚海！” “原来是祖上曾阔过……” “你还跳不跳啦？”邵静竹被气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不跳！”卫书没好气，这还催上了。 “太好了！”邵静竹还是小孩子，瞬间转怒为喜，“那你快回家吧！下次记得晚上不要再到这里来了，会扰了逝者清静。” “逝者？跳湖的人？”卫书很不解。 “这个岛上都是孤苦无依之人，寿元将尽时便会来到湖边，化作一棵树，只是生前怨念不散，树也无法成活，便成了枯木。”邵静竹耐心解释道，在这离岛之上难得遇到同龄之人，虽然这人还有些讨厌。 她说得平静，卫书看着这片枯树林，没有一片树叶，树枝稀疏，影影绰绰，无风而动，此时竟变得无比瘆人。 前世的卫书怎么说也是正规医学院出身，对这等鬼怪之说哪会在意，但这个世界却不能再用前世的经验了。 邵静竹表情很是严肃，怕不是玩笑。 一股莫名寒意涌上心头，再顾不上这个小丫头，卫书撒丫子就跑，头都不敢回。 “真是个胆小鬼，还要跳湖呢！”邵静竹看着卫书的背影，笑得很是开心。 倚着院门，卫书捂着胸口，不住大口喘气。 现在这副身体比前世要好得多，这一路狂奔的速度快了一倍有余。 莫生的鼾声如雷般，两息一次，很是规律，还好没惊醒他。 卫书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小茅屋内，困意涌上来，倒头便睡。 …… 眼前一片火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卫嗣！你今日逃不掉了，还不束手就擒！”几道黑色人影在这火光中慢慢显现。 “……没门。”身边这人身材伟岸，身上的道袍被狂风吹得烈烈作响。 这是哪里？卫书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几道光芒向卫书奔来，卫书想躲，但脚上却似有千均巨石压住。 身边之人大袖一挥，光芒消散，但这人也被震得连连后退。 “……你如此虚弱，还敢回来！”黑衣人的声音尖厉刺耳，“……交出首席令，放你一条生路！” “……诸辽何时如此仁慈了。”身边人突然长啸，利剑在手，飞身扑向黑衣人，剑光带着雷鸣。 …… 黑衣人如遭雷击，在剑光中纷纷倒地。 卫书眼睛越来越沉，只有些许红光透过眼帘。 一个手掌轻轻抚过卫书头顶，“对不起……保护不了你……” …… “我带他走了。”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卫书的意识渐渐模糊，只剩一片黑暗。 …… 卫书猛地睁开眼，茫然地打量着四周，一床、一椅，几缕阳光透过屋顶的茅草照进来。 好奇怪的梦，好可怜的人，做梦自己都不是主角！ 这难道是残存的今生记忆？卫书头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