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赐服逾制
李牧的衣服改好了,与前日量尺寸的时候,又有了些许变化。 唐朝车服制度,始定于武德四年,称之为“武德令”,承袭隋制,又加以发展,奠定了唐朝服饰制度的基本轮廓。武德令明确规定,‘黄’这个颜色,只有‘君’才能穿,也就是说只有皇帝和皇太子,才能够穿这个颜色的衣服。而皇室的其他人,则不可服‘黄’,只能将其作为点缀。 公卿的衣服,也有详细的规定。三品以上袍衫紫色,束金玉带,十三銙。四品袍深绯,金带十一銙。五品袍浅绯,金带十銙。六品袍深绿,银带九銙。七品袍浅绿,银带九銙。八品袍深青,九品袍浅青,瑜石带八銙。 拿李泰打个比方,李泰是亲王,亲王与公主,在唐朝都是正一品。按照制度,李泰正常可以穿紫色衣袍,束金玉带,十三銙。但由于他‘恩宠愈隆’,李世民偏心,他的衣袍基本上都是愈制的,先是加上金丝银线,然后再加了蟒纹,随后是龙纹,除了紫色为底,基本上跟皇太子李承乾的服饰没有什么区别了。 李牧之前的衣衫,拟定的等级,也是特殊的。他原本就有御赐的金丝银线,这次又为他加了类似龙纹的蟒纹,实则已经超过了普通皇子的等级,仅仅比李泰略低一线而已。如此恩隆,已超过了人臣的界限,为此御史台没少奏本。 或许是御史台的奏本管用了?今天李牧把衣衫拿到手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些变化,紫袍变成了白袍,蟒纹仍予以保留了。 这就有点说不明白了,白色并不在车服志规定的颜色之内,而且由于是素色,正式场合并不会有人穿着。但民间穿着白色的人也并不少,尤以风流才子之间最为流行,所以赐这白色,也不能说李世民就是恶意的。何况上头还有蟒纹,这可是普通皇子都没有的待遇。 除了这套礼服之外,还有一套常服,一套冠冕。 常服也是白色为底,饰以蟒纹,其余无甚特别之处。而冠冕,又是一套愈制的衣服。 冕服之制,传说殷商时期已有,至周定制规范、完善,自汉代以来历代沿袭,源远流长,只有在重大的祭祀、仪式、典礼上,才可以穿着。从上至下,可分为六种。原本只有‘天子’才配穿戴,后来逐渐演变,‘王’也可以穿,但是文章要次第减少。 所谓文章,指的可不是广泛意义的文章,而是“纹章”。《周礼》之中曾点明,青与赤谓之文,赤与白谓之章。文系不同色气颜色交错在一起,章即颜色艳丽的纹样。文章两字起源可以追溯到《左传》,其中有“昭文章,明贵贱”之语,可见早在春秋时期便已经确定,文章的存在,是用来标明等级差距的。所谓“见其服而知贵贱,望其章而知势位”,这就是文章存在的意义。 天子穿戴的要有十二旒、十二章,十二是古人思想里面的至大之数。《尚书》记载过舜帝的故事,“予欲观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作会,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绣,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汝明”,这便是十二文章的由来。 其中,日、月、龙在肩,星辰、山在背,火、华虫、宗彝在袖,裳四章,织藻、粉米、黼、黻各二。 天子的冕服,十二章具有。皇太子,亲王,接受大唐皇帝册封的他国国王,可用九章服,少了日月龙、亲王、国王世子七章服,再少火和华虫,郡王用五章服,肩背袖的文章都没有了,只剩下裳上面的五个文章。李牧既不是亲王,也不是他国国王,更不是世子郡王,按道理来说,他没有资格穿冠冕,但李世民偏偏让人来给他送了一套冠冕,而且还是九章服,仍以白色为底。 这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可以想象,李牧若穿了这套衣服出现在加冕大典上,会引起怎样的轰动。到时候可就不仅是大唐的御史们弹劾他了,他国的使节,也会认为天朝上国无礼数,引起非议的。 李牧对来送衣衫的高公公道:“公服,常服,我都能收下,但这冕服,我不能收下,陛下的恩遇太过于隆重了。” 高公公笑吟吟道:“侯爷不必惊慌,陛下有话,让咱家带到。这套冕服不是赐给你的,而是给息王的,你如今是息王的嗣子,当由你代为保管最为妥当,这是陛下的一份心意,也代表了陛下的一份歉疚之情,陛下赐你服白,便是希望你能多尽孝道。” 李牧惊呆了,合着您要尽心意,就让我穿‘孝服’?好么,这衣服我穿在身上,您的人设算是立起来了,我咋办? 刚想出声拒绝,话到了嘴边,让李牧又咽回去了。 何必拒绝呢?李世民要立人设,配合他就好了啊。如今的社会风气,以‘孝’为先,这个人设也没什么毛病。何况,这衣服虽然底色是白色,但看上去半点也不像是孝服,哪有孝服还金丝银线刺绣蟒纹的? 李牧叹了口气,一副无奈的样子,道:“既然是陛下盛情,小子也不敢违拗,只是大典之日,这冕服我穿还是不穿呢?” 高公公见李牧答应了,长出了口气,笑吟吟道:“陛下的意思是,你想穿就穿,不想穿就不穿,不强求,但你若穿了,陛下的心情会不错。” 这不是放屁的话么?暗示的还需要更明显一点么?李牧挤出一个假笑,道:“做臣子的,自然是要让比高兴才是,请公公转告陛下,大典之日臣一定穿上这件冕服。” “既如此,咱家就如实禀告了。”高公公告辞离开,李牧故意没给他‘赏钱’,让老太监多少有点悻悻,还好到了门口,白巧巧递过去一盒香水,这一款新推出的四种香味的礼盒,一盒要卖五十贯钱,比赏钱可只多不少,老太监这才笑得跟朵花似的高高兴兴地离去了。 白巧巧走过来,见李牧闷闷不乐,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想要帮他揉揉肩。她如今这么重的身子,李牧怎能让她服饰,起身把位置让开,扶着白巧巧坐下了。 “夫君,怎么瞧着又不高兴了。” “能高兴的了么?”李牧指着三个托盘上的三套衣服,道:“陛下送来的,逼着我穿,不想穿都不行。他现在就是想把我跟那个死了的隐太子绑在一起,让天下人都觉着,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洗白自己。” 白巧巧想了一下,道:“不管陛下怎么想,只要没影响到咱们,顺着他的意也就是了,不就穿个衣裳么,我瞧着这衣衫也挺好看的呀。” “我是不想被他当做棋子!”李牧愤愤然道:“我不想做什么,他就非得逼着我去做。还说什么拿我当成子侄看待,有这么对待子侄的么?” “他是陛下呀,和咱们百姓能一样么?” “他——”李牧闻言一愣,白巧巧的话倒是点醒了他。是啊,李世民可是皇帝,皇帝对待子侄,与老百姓能一样么?皇帝是孤家寡人,自己的儿子,尚不能完全信任,何况是子侄乎?这么一想,心里边释然了许多。 也许李世民是为了让那些建成余党接触自己,完全暴露出来,好一网打尽。又也许,这一网打尽的目标中,也有自己一个。这些都无所谓,只要自己的计划不变,能够顺利的实施,到时候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自己都有进退之所,万石船造出来之后,就更加的无所畏惧了,实在不行,扬帆远遁海外,也未尝不可。 想通了此节,李牧也不觉得憋闷了。什么棋子不棋子的,实在不行,老子跳出棋盘之外还不成么?不跟你玩了还不成么? 李牧抱着白巧巧亲了一口,道:“真不愧是我娘子,一语中的,你说的没错,我不郁闷了!” 白巧巧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对了,但李牧心情好了,她的心情便也好了。李牧搀扶着白巧巧回了屋,她的孕肚越来越大,不能久站也不能久坐。李牧扶着她躺下,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闲聊。聊到白根生的话题,李牧告诉她说,已经收到了定襄那边的飞鸽传书,白根生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大体再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能到。 到时候可能他们一行就回洛阳了,但白根生回来,本就是白闹儿为了让他继承京东集,所以他们在不在长安,其实也没有多大分别。又过了会儿,白巧巧困倦了,李牧哄着她睡下,等她睡得熟了,才轻巧巧地出了门。 吩咐小竹多照看着,李牧上马车,来到了工匠坊。之前工部和内务府没有分家的时候,内务府的很多职司,都在工匠坊有一个办公地点。锦衣卫也在这里,如今锦衣卫要转移到洛阳去了。锦衣卫的这个临时的衙门,也要交接给城管局,等内务府的衙门建完之后,才能逐渐地搬过去。 在成立宗教事务局的时候,李牧同步成立了门派事务局。要求天下门派必须得注册,否则便视为是草寇之流,若扰乱了地方,少不得要遭到清缴。而注册过的门派,也有许多的好处,比方说可以申请一个驻地,广收门徒,门派佼佼者,可入军中或者锦衣卫中任职等等。 这件事李牧交给了锦衣卫来登记,今天他过来,便也是想看一看落实得如何了,顺带看一下与城管局的交接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纰漏。 刚到门口,还没进去,李牧就听到里面有人吵嚷了。声音非常的熟悉,正是他的好贤妻,张天爱张大小姐。 张大小姐如愿接任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这也表示李世民是真的对锦衣卫放手了,否则怎么也不可能让一介女流做锦衣卫的主官的,锦衣卫们,虽然心有不服,但碍于李牧和独孤九的威势,谁也不敢说什么。张天爱也不是吃素的,到了锦衣卫之后,再张勋给的班底的帮助下,连消带打处理了几个不服气的家伙后,也算把锦衣卫掌控住了。 今天的吵嚷,也不是有什么矛盾。而是城管局的人在纠缠张天爱,把她给惹烦了。李牧不知细情,听到张天爱在怒斥,以为她受到了骚扰,当即大怒。一脚踹开了大门,骂道:“哪个混蛋对我夫人图谋不轨?站出来给老子看看!今儿我不扒了你的皮,我从了你的姓! “侯爷,您可来了!”一声不似人声的狼嚎响起,只见一个鼻青脸肿的家伙,哭着喊着向自己扑了过来,李牧抬起腿便是一脚,把这人踢倒了才仔细看,原来是房遗爱。 “你干什么?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是——”房遗爱回头看了眼张天爱,张天爱哼了声,转身进屋去了。得,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了。 李牧把房遗爱扶起来,歉然道:“抱歉啊,我夫人的脾气就是大了点儿,不过她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为何打你,你骚扰她了?” “我怎敢啊!”房遗爱抽泣道:“您也知道,我是陛下点的驸马,以后要娶公主的,别说是侯爷您的夫人,我没那胆子,就是任何一家的夫人,我也没那胆子啊。” 这事儿李牧是知道的,李世民感念房玄龄杜如晦多年的辅佐,把房玄龄和杜如晦的两个儿子,都点了驸马。只等公主到了年龄便要大婚,所以房遗爱这话他半点也不怀疑。 “那你为何惹得我夫人大怒?” “想求夫人帮忙。” “帮什么忙?” “这……”房遗爱不好意思地搓手,道:“侯爷问起,那我就直说了。就是想求夫人帮忙吹吹枕边风,”房遗爱咽了口吐沫,道:“我、我听说侯爷打算建一个军校,可以学习兵法,毕业之后还能从军,侯爷,我也想从军,能不能先让我报个名。” 李牧皱眉道:“这消息你是从哪儿——”问了一半,李牧打住了,不用问,肯定是李承乾说的。房遗爱嘿嘿傻笑,没接这个话茬,看出来还是很有义气的,李牧又道:“如今你已经是城管局的局长了,内务府的十局之一,官职可不小了,你情愿放弃这个职务,只为军校的一个名额?” “愿意,怎么不愿意,当然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