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奇耻大辱
蜀都市，秀江区，天宇金融中心，二十七楼。 叮！ 电梯门打开，一个身穿灰色POLO衫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三面光的发型，一双细长的睡凤眼让他看起来很有亲和力。 年轻人在电梯门口停下来，从双肩背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鼓鼓的看起来塞满了文件。 这个年轻人，当然就是张巍。 他所负责的首座花园那个项目的甲方，公司总部的办公场所就在这栋天宇金融中心里面。 蜀都市万宝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与张巍他们公司对接的部门，是这家房地产公司的市场部，部门负责人，正是刚才跟谢志江通电话的那个刘总，刘明荣。 张巍在前台登记了身份信息，值得一提的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不知道是什么癖好，前台竟然是一个男的，而且生得五大三粗的。 那个前台小……爷，让张巍等等，说是刘总正在开会。 张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他悄悄的关了手机音量，刷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微视，又看了近半个小时的新闻。 其中一条新闻引起了张巍的关注，或者叫新闻不太合适，应该叫做奇闻异事。说的是本市东三环外的一个工地上，每天早上都会在吊塔的顶上，发现一辆共享单车。 可能有些人不知道吊塔是什么东西，简单粗暴的解释就是，建筑工地上那些一个比一个高的铁架子高塔，快到顶部的地方横着另一条铁架子，吊着建筑材料转来转去的那个。 那条新闻里说的吊塔，总高度超过了一百米，得有三十多层楼那么高。普通人爬上去都费劲，更不要说还要扛着一辆共享单车了。 据说这个事儿已经持续了七天了，新闻小编更是神神叨叨的写道，这件怪事里面，还有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他会在后续报道中详细说明。 嘿，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哈。也不知道这新闻是真的假的，现在这个所谓的自媒体时代，靠瞎编乱造来吸引眼球的小编不在少数。 张巍随手关了新闻，退到客户端首页的时候，却没有再看见那条新闻的标题。 这是……被和谐了？ 张巍摇头笑了笑，不再想这个事情。他现在还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后，这条新闻里所报道的怪事，将会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个谁！嘿！坐那儿傻笑的那个，叫你呢！”那位前台小爷站起身，冲着张巍叫道。 “…………”张巍一脸黑线。 “刘总忙完了，你去他办公室找他吧，知道刘总办公室在哪儿吧？” 张巍强忍着现在就给读者爸爸们制造爽点的冲动，拿起背包和文件袋离开了前台。 来到市场部的总监办公室，张巍敲了敲门，里面就传出一个字。 进！ 推门进了办公室，张巍就见刘明荣坐在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正低头在一份文件上写写画画。 刘明荣三十多岁的样子，能坐到这个位置算是年轻有为了。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面部轮廓很硬，给人一种雷厉风行的果断感觉。只是脸色并不太好，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刘总，您好！我是新大唐的张巍，您叫我小张就行。”张巍站在门口向刘明荣客气问好。 见张巍进来，刘明荣几不可察的微微点了点头，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示意张巍坐下。 又是十多分钟的无聊等待，这次连手机也不能玩儿了。终于，刘明荣合上了面前的文件，抬头看向张巍，目光询问。 张巍赶紧起身，从文件袋里把装订好的总结报告取出来，双手递了过去。刘明荣就跟一尊菩萨泥塑似的，动也不动一下，看了一眼办公桌面，示意张巍放下。 这架子，真是大的没边了。 张巍将报告放在刘明荣面前的桌上，心里暗暗奇怪，之前几次碰面，这个刘总不是这么不好相处的人啊，怎么现在就这么会摆谱了？ 他当然不知道，现在的冷遇，全都是拜他的上司谢志江和刘明荣的“兄弟情“所赐。 “刘总，这是贵公司首座花园二期开盘营销项目的总结报告，项目现场的每一个环节都有拍照，我都做进总结报告里面了。相关的媒体传播数据，我也在第二部分的媒体简报里都详细列出来了。媒体的报道也都做了截图，社交平台上的网友互动也截图留存了。” 张巍尽量用几句话的功夫，把总结报告里的内容介绍了一遍。对面的刘明荣随手拿起面前的报告，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看着，一言不发。 “总的来说，这次项目对首座花园这个楼盘的知名度和美誉度的提升，是比较明显的。” 刘明荣不作回应，张巍只好硬着头皮进行了一个总结陈词，隐晦的夸了夸这个项目的成功。 刘明荣终于不再装哑巴，只是他的回应…… 啪！ 张巍的面前，一本总结报告飞了过来，落在办公桌上。他细长的眼睛被惊得一阵紧缩，眉头皱了起来。随即又迅速舒展开，一脸不解的看着对面的刘明荣。 “我们公司跟你们新大唐是长期合作，一直都还勉强算是合作愉快。可是这次，你们做的是什么狗屁项目？嗯？这总结报告又是谁做的？狗屁不通！” 刘明荣的脸上都快黑出水来了，他的音量很高，几乎是在对着张巍厉声大吼。将手里的那一本报告扔在张巍面前之后，又拿起桌上剩下的几本，全部扔了出去。 那几本总结报告，几乎是贴着张巍的耳朵，飞向他的身后，落在办公室的地上。 差一点，就要砸在他的脸上。 张巍立刻呆愣在那里，刘光荣突然爆发的怒火，让张巍在一瞬间完全无所适从，进而，他的心里也升起一股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怒气。 放在办公桌下的双手，猛地握紧成拳头，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冷静！ 张巍在心里开始不断的压制自己的本能冲动。 冷静！ 如果现在揍了这孙子，那不仅是这个项目回不了款，公司也将失去一个长期客户。 冷静，张巍，你千万要冷静！不能逞了一时的痛快，就害得公司遭受惨重的损失，到时候怎么跟老板交代？ 张巍在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他想起了老板胡光度对广告人的职业定义。 “广告人，什么是广告人？牛掰的创意？完美的市场策略？庞大的媒体资源？不可替代的公共关系？错了，都不是！广告人就特么的一个字，忍！谁更能忍，谁更会装孙子，谁特么就是牛掰的广告人！” 忍！ 老子忍你特么这个孙子！ 张巍松开了拳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刘总，您先别生气。我们哪里做得不好，您告诉我，我们一定按您的要求改，改到您满意为止。” “改？怎么改？都要我来告诉你，那我去你们新大唐上班好了！回去告诉老胡，这个项目扣款百分之五十，总结报告给我重做一份，特么用点心做！” 晴天霹雳！ 扣款百分之五十？那还不得亏死？ 这个项目的总金额差不多五十万，张巍很清楚，他们的毛利润就只有差不多百分之十五，这还没算人力成本和办公成本。 真要这么扣款，他们至少得亏进去二十万。 “刘总，您再通融通融，扣款这么多的话，我们公司的损失就太大了，您觉得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再谈，刘总。”张巍再顾不得愤怒了，急声向刘明荣说道。 “再谈？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让你们老胡换个人来吧。”说完，刘明荣不再理会张巍，低头重新打开了一份文件。 站在办公桌前的张巍，整个人都惊呆了。就算他再傻再天真，也知道刘明荣是在专门针对他了。 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吗？ 张巍的脑子里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印象，他一个小小的客户经理，刘明荣对他来说就是顶天的大人物了。这么重要的客户，一直都是客户总监谢志江亲自维系的，张巍即使有心，又哪里有机会去得罪他？ 那现在怎么办？转身离开的话，回去怎么跟公司交代？ 直接撂挑子辞职不干了？那是最不负责任的做法，自己一时是痛快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可是从本质来看，那不就是一个逃避责任的懦夫吗？ 张巍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要我送送你？”刘明荣轮廓坚毅的脸上，却满是刻薄的表情。 “刘总，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可以解释的。”张巍艰难的说道。 刘明荣不再说话，他面无表情的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出去一个内部短号。 “前台吗？我刘明荣，来我办公室一趟。” …………………… 几分钟之后，张巍终于知道了那个男前台的功能。他几乎是被这个男人推搡着带出了刘明荣的办公室。 在他的身后，散落一地的报告文件，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就像写满了他刚刚经受的屈辱。 被刘明荣扔在桌上的那一本总结报告，张巍带了出来，他紧紧的捏在手里，几乎要握出水来！ 在广告行业里摸爬滚打了一年多以来，张巍从未像今天这样强烈的感到…… 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