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他说一亩三分地
因为有过胡彪碇地骚扰,诚实地说江澈并不那么乐意看到杨礼昌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接下来的步调平稳而有序,不愿被打扰。 谁知道会不会因为他来,又引来一帮走私佬? 谁知道他站房门口,胡彪碇会不会误读出什么? 毕竟江澈刚跟他说了,不要继续送女人——老彪这逻辑,二十的送完送四十的,按小学数学填空题推下去……谁还敢让他送? 【老彪不跟你说话,并向你扔过来一个奶奶】。 看样子杨礼昌站了有一小会儿了,嘴里的雪茄还剩半截,浓重的烟雾在房门口弥漫。 江澈走过去打了个招呼,掏房卡开门,结果房卡过了时间需要重刷。杨礼昌挥手叫过来一个小弟拿卡去了…… “怎么,怕打扰啊?”他笑了一下说,“放心,我提醒过了,那拨人不会再打扰你。” 江澈微笑说:“谢谢。” “胡彪碇这人还行,莽了点,没什么大奸险。” 这点江澈自己有体会,他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小弟气喘吁吁赶到,刷卡开门,江澈倒了两杯水,杨礼昌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掏了支雪茄示意一下。 江澈摇头说:“不会。” “他们说这个不入肺,比烟不伤身体”,杨礼昌也不介意,收起来道,“四十多了,钱多了就觉得命精贵,开始会怕死……我老头前阵子去了。” “……节哀顺变。” “谢谢,没事的,千番浪里来,一样逃不过生老病死。临死前在床边伺候,他还跟我说,这也是机缘命数,要不是他生这场病,我也不会来盛海,也就没有现在这光景……你看,老一辈的讨海人就是这样将强,到死他闭着眼睛还下一网,结果捞了条大的。” 意思里,最初买认购证的主意是杨礼昌父亲拿的,其实悲伤还是可以在他的字句间听出来,话也是事实,这笔财富对于杨礼昌的家族来说同样庞大,只不过这话江澈没法接。 “不说那个,对了,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了吧,是上次就听出来了?”杨礼昌看似随口不经意,却眼神笃定地问。 江澈笑着点了点头,很无害的样子。 “之前提醒过自己高看你一眼,结果还是走了一眼”,杨礼昌把雪茄架在烟灰缸上,缓缓说,“十九岁啊,十九岁……以后打算怎么走?” “安稳度日。” 就这么两句,一个已经邀请了,一个已经拒绝了。 杨礼昌没再提,接下来的对话变得白了很多,也直接了很多,毕竟已经不是江湖换切口,大佬说话藏机锋的年代了。 聊了一会儿海边那些事,江澈顺便问了下扛包就跑是个什么情况,了解了一下老爸当年在走私集团的工种,然后又回头聊了会股票,杨礼昌这回没收住也进了二级市场,套在里面的不少。 江澈重复了一遍自己和胡彪碇说过的那番话,杨礼昌显然已经听过了。 他的解决办法是就扔着,一年不行两年……财大气粗的玩法,但主要还是手里捏着近万张认购证,有底气。 “对了,你这两天没事就别往沙龙去了”,个把小时,杨礼昌最后起身告辞,扭头道,“你身上那三套认购证,具体知道的人没几个,自己别凑上去……” “年后开始,有人一直在护着你,知道吧?……不是我。”他又说了一句。 江澈点头,自从那顿年夜饭后,认购证价格一路暴涨,他这个乡下小子孤身一人揣着“一套”白板整天沙龙里泡,却连一个用其他手段试探下的都没有…… 那肯定是这圈子里有人说话了,而且是难得说话的人,江澈又不傻。 只是这事不说破的感觉,也许双方都会觉得更好,江澈想着,这声谢谢,最好放在告别时候说。 杨礼昌继续道:“这两天燕京来了几个大院公子,像是批条玩腻了,准备在认购证上凑热闹捞一笔。我被盯上了,王宫饭店背后那个也一样,开价商量让一些……马上第二次摇号,有点急眼。你是小杂鱼,没事,自己不硬凑上去被顺手捞了就行。” “……谢谢。那些人是?” 杨礼昌微微侧着脸,想了想,他跟其他人不一样,如果是别人也许会觉得江澈肯定有什么高层资源才能步步准确,但是杨礼昌的判断,他真的就是底层人家的孩子,靠的完全是胆识、分析和判断。 所以他问这个问题显然有点突兀,杨礼昌随意说了两个燕京大院子弟的名字。 江澈听完,说:“价格不算太过分的话,让一点吧。” “嗯?”这些人的名声只在小圈子里,杨礼昌都是查过才有认知,江澈这么说,他微微有些诧异,“你知道他们?” “……听过姓。”江澈心说我怎么跟你说呢,反正惹不起啊,尤其将来。 杨礼昌眉头微微皱了皱,目光温度有变化,却是一样笑着说:“没事的,我知道他们有些背景,但是我拿完该我的就会回去……至于得罪,在我家的一亩三分地上,他们要来玩,我会很欢迎。” 一个人能把某个地方称为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那证明他在那里方方面面的实力、网络,都已经密实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江澈没法再怎么提示,杨礼昌走了。 江澈想着他给的消息,褚涟漪应该也会想办法提醒自己一声,隔天,29号,江澈在外面吃过午饭,趁人少特意到沙龙附近打了个转。 果然,褚涟漪招手喊他过去。 “小澈,你最近不忙吧?” “不忙,都觉得自己来早了。” “明天星期六,陪姐逛次街?” 这样也行?江澈想问没事么……但是褚涟漪这么老道的人,她既然提出来,肯定就没问题,“好啊。” 约了时间,隔天早上七点楼下见,这么早大概不能叫逛街,因为褚涟漪的时间紧,十来点她就得回来,所以,她说准备带江澈去吃很好吃的早餐,一家开了很多年的老店。 特意要了客房叫醒服务,七点差一刻,江澈赶到楼下,褚涟漪已经在外头路边了。 没化妆,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白色的圆领长袖衫,蓝色修身牛仔裤,白色为主的进口运动鞋…… 这是与她平常完全迥异的打扮。 “让姐装回年轻。”她带着点儿紧张,笑着说。 “很适合,很好看。”江澈鼓励了一句。 走在路上,这是一个轻松活泼的褚涟漪,就连她的步伐节奏都能看出来。 她大概很少这样完全放松的出来闲逛,而且江澈和她之间的那种感觉……刚刚好,不生而尴尬,也不亲密过火,正是一个适合放松相处的状态。 江澈一直很好地拿捏着这个度。 跟着七弯八拐走街穿胡同,到地界,她说的那家汤包店却搬走了,旁边人家说搬走都半年多了,这大概证明她到底有多久没出来。 褚涟漪一脸的小窘迫,说:“小澈你饿了吗?要不就旁边随便吃一下?” 江澈向旁边的人打听了搬迁后的新店址,说:“听你说了一路,你不馋我都馋了,今天非吃不可,走吧。” 找到新店,汤包依然好吃,褚涟漪却说味道好像有些变了。 老板解释说大概是因为一些工序换了机器,比如肉馅,不再是双刀老大娘剁的了。一切都在变化,包括最传统的。 吃完出来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本身有些路痴的江澈抬头看一眼,盛海火车站塔楼楼顶在望,竟然不小心逛到小公园对面头了。 好奇心一下泛起来了,因为这里很可能有当时见过他的那批人在,江澈绕了个弯,小心翼翼地站在拐角看了一眼。 【九转金身功】 一面大旗矗立。 底下密密麻麻的人,各种变种瑜伽,静坐吐纳,各种笑脸,各种和睦。 这是……一统江湖了? “你在看什么?”褚涟漪跟上来问。 江澈目视不远处那片【宗门演武场】,讷讷说:“看看我的一亩三分地。” “嗯?”褚涟漪没听明白,踮脚看了看,说,“哦,金身功啊,这个是新的,一个叫韩立的大师传的,最近很有名,很多人都练……要进去看看么?” “还是不去了”,江澈说,“我怕吓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