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42 大炮光辉而灿烂的一生

    魔鬼大炮微不可查地轻轻震动一下，似乎只是因为费奇那声“发射”喊得太大声了。用来发射咒语的大炮不依靠爆炸，因此也就没有绚烂火焰和后坐力，有的只是一团黑色和红色相间的团状物质飞出炮口，笔直地从战场上方飞过。

    它大约距离地面一百五十米，这正好是攻城营地悬崖的高度。在这个高度上，战斗造成的法力乱流相对较轻，再加上费奇修改咒语，加强了“地狱烈焰”的凝聚程度，让其变得更不容易被外界影响。所以黑红色的火焰“炮弹”一直到飞临目标区域上方，都保持了完整性。

    “那是什么古怪东西？好像是从攻城武器营地飞出来的。”深狱炼魔库尔旦正在指挥手下为雇佣军督战，这些从其他世界来的人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之后。从开战之后，除了搜刮战场来确保自己的利润外，它分出很多精力用来关注攻城武器营地，想要知道那个奇怪的欲魔在战场上表现如何。

    它注意到欲魔飞出来一次，在恶魔的军队上方做了一次无意的侦查，然后“落魄”地又缩了回去。之后许久，攻城武器营地都没有任何动静，直到现在。那团黑色和红色混合的能量球，从飞行轨迹上来说，永远不可能接触战场地面，好像是打偏了。因此谁也没想到它会突然急转直下，冲入狂战魔聚集的区域。

    一阵耀眼的光芒在战场上爆发，随后变成笼罩视野的火红色。地狱的空间突然被撕开一个小裂隙，火元素位面的力量倾泻出来。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如同在火苗上浇了汽油一样，耀眼的光芒立刻变成恐怖的火海。

    燃烧，在最剧烈的时候会发出吱吱的尖啸，地狱烈焰法术就是这样。强大的火元素力量爆发出可怕的毁灭效能，只是眨眼功夫就消耗掉所有可用的空气。之后，在窒息中闷燃的恶魔们听到了风声，四面八方聚集而来进行补充的气流被再次点燃，也将这些恶魔体内的火勾引出来。它们全都从内到外烧焦了、烧碎了、烧炸了。一切可燃的都在燃烧，一切不可燃的也被席卷进去，形成黑色、红色的龙卷，直升天空。这些燃烧最终将战场地面上原本存在的一切都变成灰，组合成一个巨大的蘑菇云，恐怖地笼罩战场。

    此时，第二团黑红色物质已经发射出来，正在空中飞行。它从众人头顶掠过，然后在追踪魔眼的指引下突然下降，撞入恶魔之中，将那些冲锋的活物变成燃烧的行走骷髅，最后升华到天空变成灰烬。费奇一共连续发射了四发，魔鬼大炮制造了四朵蘑菇云和四个无人区。持续而剧烈的燃烧依旧在无人区外面发生，恶魔们惊恐地发现，只要沾染上这种火焰，那么它在烧至骨头之前根本不会停止。似乎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其燃烧，至少沙土不行，或许大量的水还有希望。可是在地狱第一层贫瘠的战场上，哪有属于水的希望？

    与此同时，投石机开始了集火快速射击，将大量弹丸集中倾泻在被恶魔雇佣的几个外界生物兵团的作战区域里。为了减少对魔鬼一方的误伤，投石瞄准的位置相对偏后，于是一举将那些一直在督战雇佣兵的恶魔们打散了。已经几乎要精疲力竭、油尽灯枯的人，突然发现了撤离战场的机会，于是拼命抓住了。溃逃带来了混乱，而混乱则带来了失败，至少是在局部地区。

    “冲啊！对面的家伙撑不住要跑了！”库尔旦高喊着，同时让仆魔们扬起鞭子，逼迫雇佣兵向前，去抢夺对面那些家伙让出来的空间！雇佣兵对雇佣兵，魔鬼对恶魔，现在有一只魔鬼的雇佣兵刺穿了战线，向前突进两百多米，形成突出部，然后又被左右两侧的恶魔们半包围困住。

    第五发地狱烈焰咒语轰炸在库尔旦所管理雇佣兵的左侧，一下子将那里的压力解放出来，于是突出部稳定住了。深狱炼魔望向攻城武器营地的方向，眼神变得凌厉。这种强力的攻击咒语令人难以置信，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深狱炼魔都不具备这样的火焰力量，看来那个欲魔是鼓捣出什么厉害的攻城武器了！先不说这种武器价值多少，也暂时不去想它在战场上的威慑力，库尔旦只是在琢磨费奇这种行为背后的意义：大魔王阿斯蒂莫尔斯想要进攻！阿斯蒂莫尔斯想要在那种可以稳妥获得胜利的进攻方式，于是这个欲魔就来了！现在地狱一层魔鬼领主拜耳的完全防御策略已经引起了阿斯蒂莫尔斯的不满！这是个……这是个机会！

    看看战场吧！虽然到目前为止只有五个蘑菇云，但的确打在了战场最关键的位置，发生在战局最关键的时间。不仅是爆炸消灭了巨量的敌人，还有那持续的燃烧，形成了极佳的战场分割效果。魔鬼们可以穿越火墙进行打击，而恶魔们却做不到这点。沿着这些着火区域，魔鬼们可以猛烈突入恶魔军阵的后方。于是倒钩魔们被集结起来，欲魔们加入其中，骨魔也飞了过来。它们在火海中冲锋，而越出火焰后，它们不会被低级恶魔纠缠，而可以直接与六臂蛇魔打个照面。

    恶魔和魔鬼都有战斗力不等的各个品种，而每个品种之间的战斗力差距是可以被数量抹平的，所以用自己更“便宜”的低阶去兑换对方“昂贵”的高阶，永远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六臂蛇魔是可以用飞舞的无穷剑阵保护自己，可以用六只手臂同时挥舞武器进行战斗，可她对面至少是十倍、二十倍、三十倍，而且还是源源不绝的对手。她只剩下苦苦抵抗然后死亡的能力，取悦了地狱和魔鬼，打击了深渊和恶魔。

    费奇舔舔嘴唇，双眼中闪烁着满意的光芒，然后将双手从魔鬼大炮上松开。“补充火元素宝石，检查炮身符文的完整性。”他接过卡兹穆克递过来的皮囊，将里面的水喝下肚子，然后浇在头顶上——袅袅蒸汽不断升上天空。“这东西的能量外泄还是有些猛，怪不得冰魔从来不用它呢！要是你们上一任指挥官，这个时候都融化了吧？哈哈哈！”

    “大人威武！”卡兹穆克声音并不大，但总算是有了点激动的情绪，不再是过去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这次的战绩非常惊人，至少我在营地的时间里从来没有过，看来大人你得到嘉奖并晋升的事情指日可待。但是那些咒语是怎么突然拐弯的？而且还是以俯冲的形式……”

    “想那么多干什么？”费奇眯起眼睛，然后猛地抽出坑神剑：“对空弩，防御！”

    恶魔不会被白白烧死而无动于衷，它们也不会顾及完整的战线或者赢得战争应该怎么协调一致行动，脑子中完全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被打了，打回去！于是，恶魔们调整了进攻方向，不管是步行的还是飞行的，能够传送的或者能远程攻击的，魔鬼战线pf区的工程武器营地现在成了首要目标。除了恶魔一方的雇佣兵在逃跑外，其他的都涌了上来。

    “让工匠们撤下去，别在这里碍事。”费奇左手持着宝剑，右手的逗猫棒挥动，用次元锚法术封锁了几个传送上来的企图。“你们大约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十五分钟，这是防空弩全力发射能够坚持的时间，也是攻城武器营地能够坚持的时间。当恶魔的数量和防空弩一样时，营地会胜利；三倍之内，靠着先近后远和稳定瞄准，营地至少不会败；如果敌人超过弩弓五倍，那么营地就注定会沦陷。

    费奇大致数了数，别说五倍了，五十倍都有。

    “先别射击，做好准备，看我的信号！”费奇用力一拍魔鬼大炮，巨大的力量让炮口上扬，对准了恶魔们飞行聚集的方向。随后他用坑神剑斩断炮身上一处符文板，然后朝大炮中输入法力，一下子将储备的元素宝石全都烧光，发射出一个纯红色的火球。这火球沿着直线不断升高，恶魔们歪歪身子略微避让，它们都认为这东西不撞击地面是不会爆炸的。

    所有的法术火球都不会空爆，这一点没错，但是魔鬼大炮发射的咒语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容易被其他法术能量产生的波动影响，甚至破坏。费奇挥动坑神剑，一道闪电追着火球的屁股撞了上去。

    他拆掉了让咒语更加凝结紧实的那部分增强符文板，然后又用自己的闪电命中火球核心，于是引爆了它。一道巨大的火焰幕布在天空张开，火与血肉形成的雨，伴随着受伤挣扎的恶魔们轰然掉落。它们砸在魔鬼大军的头上，费奇并不感到抱歉，而魔鬼们也浑不在意，甚至兴奋得哇哇大叫，杀死并撕扯还在燃烧的恶魔。尤其是劣魔，它们对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鹫魔又抓又咬，争先恐后将它们的血肉塞进嘴里。

    “开始射击啊！”费奇大吼道：“都等什么呢？将剩下的敌人打下去！让底下那帮小混蛋爽个够！”

    弩机不断发射，雷霆夹在其中，费奇不得不参与到战场搏杀之中，但他依旧保持理智，绝不冲入最危险的地方。与此同时，他还在魔鬼大炮上留下一个骨魔的幻像，摆出正在操纵的姿势。而大炮，被费奇用简单的光亮术伪装成还要开火的样子。狂怒的恶魔们有多少看穿幻术的空闲心思，又有多少将光亮术和大炮真正的法术波动区分开来的冷静与智力？

    营地中的大炮成了恶魔们首先要摧毁的目标，然后是防空弩，然后是投石机，最后才是费奇。而早已储备好的超额弹药量以及全部集中到防空弩那里的战斗人员，将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坚韧。攻击、防守、反击，如果防空弩被摧毁，倒钩魔的长砍刀依旧可以对飞掠而来的目标造成巨大威胁。那些倒钩，只要碰到，利用双方的对冲速度就可以撕碎翅膀或者剖开肚皮，况且上面还有魔鬼的诅咒——可以造成持续流血效果的炼狱之创。

    费奇一边战斗，一边评估着战场的局面，寻找最合适的反击地点。他肯定不打算坚持到最后，但肯定要做最后一个活着的人。就在大约三分钟后，魔鬼的支援到达了。

    魔鬼比恶魔慢三分钟，并不是组织能力不行，而是要看攻城武器营地的表现如何。如果表现得好，那么就是内外夹击快速消灭敌人。如果表现不好，那就是一处陷阱，用整个营地的魔鬼做诱饵，消耗恶魔的体力，最后来干一票大的。而攻城武器营地在费奇的事先布置下表现可以算优秀，于是来里应外合痛打落水狗的魔鬼们便出现了。

    两只角魔，八只冰魔，再加上近四十只欲魔出现在营地上空。在冰魔释放出一阵可怕的冰风暴之后，它们才猛冲下来。费奇躲进营帐避开了冰风暴，但是看着满是破洞的帐篷，心中不由咒骂。那些混蛋，冰风暴的确是个不错的杀伤性法术，但是营地的魔鬼也一并被砸进去了！费奇虽然不会真的为魔鬼心疼，但是这些损失是要后面不断进行额外工作来补充的，而他不想给魔鬼干那么多活儿。

    突然，一只深狱炼魔传送抵达营地中央，一抬手便是两个火球飞上天空。其中一个击中恶魔爆炸，另一个撞在了一只欲魔身上，顺便炸飞了身旁的冰魔。欲魔因爆炸而轻伤，冰魔因火焰而重伤，奄奄一息地砸烂了费奇的营帐，掉在他身旁。来的深狱炼魔正是库尔旦，它张开双翼，吸满气后猛然喷出，法术跟随着巨大的吼声喷薄而出。刹那间，天上的恶魔们一大半都被定身，完全不能动弹，然后如同石块般坠落。

    无限使用的群体定身能力，无限使用的火球，无限的隐身和传送，无限的火焰屏障，无限驱使尸体战斗的能力——深狱炼魔才是战争中最可怕怪物。它的加入直接确定了胜负，除非恶魔一方脑子抽了，派遣巴洛炎魔深入敌后来享受被围殴的幸福，否则没有恶魔再敢过来。

    费奇悄悄用坑神剑刺死了身边的冰魔，然后毫无愧疚之色地走出去。他向地狱炎魔库尔旦表示感谢，顺便用眼角瞥了下魔鬼大炮。

    它被恶魔们拆毁了，这很好，这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