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394 跟着我的感觉走

    “你怎敢如此侮辱我们？”

    在听到“为自己拿回自由”后，家养小精灵比迪出离愤怒了。它跳了起来，之前对费奇的恐惧也一扫而空。“能为主人终生服务是比迪的骄傲！你所谓的自由，其实是对秩序最大的破坏和背叛！比迪来自一个充满荣誉的小精灵家族，我的爷爷，我爷爷的爷爷，现在都挂在主人家的荣誉墙上！终有一天，比迪也会获得这个荣誉！”

    荣誉墙？费奇听了回答后不寒而栗。荣誉墙是在比迪主人庄园储藏室阁楼上的一面墙，那些终生服务的家养小精灵死后，头颅被割下来，风干防腐处理后挂在那面墙上。这种东西居然被用来激励之后的家养小精灵忠诚工作？巫师打猎获得的动物头，比如野猪、雄鹿或者伪龙之类，还有资格装饰在客厅里。家养小精灵只能被挂在储藏室阁楼上，这有什么可骄傲的？

    只能说家养小精灵不止被驯化了，而且已经被扭曲了。能在历史上为了获得平等使用魔杖的权利而发动战争的好斗种族，已经开始变成努力做奴隶、一生求挂头的可悲生物。

    费奇对家养小精灵歉意地点了点头，让它冷静一下。“如果你们主人整天心情不好，到处抱怨，肯定不是一种良好的状态吧？同样的道理，若你不能做到微笑服务，不能做到以愉悦的状态来完成主人的命令，难道是有深刻的怨言和仇恨？你觉得受到了冒犯，但你岂不是在时时刻刻冒犯自己？”

    魔鬼的逻辑让家养小精灵张大了嘴巴，它努力跟上思路，然后就猛烈地敲打自己的脑袋。先是用拳头，然后是椅子扶手，紧接着是墙壁。它很快就开始头破血流。夏妮于心不忍，想要过去拦住它。而费奇抬抬手，以冷酷的表情制止了夏妮的行为。

    “巫师对于家养小精灵的控制非常严格，已经形成了坚固的体系，我们要在这个体系上撞个头破血流吗？”费奇摇摇头，他用永黎大陆的通用语说话，这样比迪就听不懂了。“夏妮，你想知道家养小精灵该如何解放自己吗？”

    “先改变它们对巫师主人的盲目服从和崇拜？”

    “不。它们不能对自己主人施法，但是可以对其他巫师施法，代价不过是受到惩戒。一个家养小精灵完全可以用咒语，控制巫师将一件衣服给他所拥有的的家养小精灵。因此它们只要互相帮助，朝对方的主人使用咒语，创造出送衣服的场景，它们就可以互相解放了。”

    夏妮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没想到这么简单。只要有一个没有主人的家养小精灵出现，而它也不满被奴役的状态，那么它自己就能解放所有的家养小精灵。但是，这样的局面为什么没有出现？”

    “真正控制它们的并不是难以完成的自由仪式，而是来自巫师长时间、高强度、孜孜不倦的管理和惩戒。虽然它们很可怜，但只有家养小精灵主动来求援，我才可能帮它们。”

    费奇说完，右手一抬，便用魔法将比迪从墙边拽开。“你低劣的服务影响了我们的心情，也就是说你主人的客户因为你而对你的主人产生不满。如果你真是一个想要好好服务的家养小精灵，那么你应该离开做出补偿。”

    强大的逻辑如同套索一样将家养小精灵牢牢捆住。尽管它已经是血流满面，却还咬着牙说道：“那我应该如何惩罚自己，才能让主人的客人满意呢？”

    “惩罚你，对我来说毫无意义。”费奇眼睛眨了眨，说道：“好好执行我的命令，我就会开心和满意了。比如我之前所要求的，将我们送到奥利凡德魔杖店，并且不要让人发现。”

    “只是这件事吗？”比迪开始动摇了，它那杆用来权衡利弊的秤，已经被费奇压上了无法承载的重砣，原来的规则和平衡被打破。家养小精灵做出了最后的挣扎：“如果你们一个小时内回来，我就能掩饰过去。”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你只有满足我的要求，或者永远挂上没有能好好服务主人的巨大耻辱。”

    比迪已经流下泪水，它的表情却是愤怒狰狞、屈辱不甘和迷茫疑惑的混合体。它的价值观被费奇搅得一塌糊涂，似乎除了按照费奇的话来做，已经不存在其他选择。于是，它伸出手来，说道：“抓住我的手，我带你们去对角巷。”

    费奇点点头，抓住夏妮的手，然后嘱咐山姆留下，找借口挡住所有想要拜访的人。随后，他用另一只手抓住家养小精灵，便立刻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周围所有的景象都在旋转，同时以极高的速度向后撤退。色彩在传送的过程中消失，一切都笼罩在黑影之后。费奇嗅到了一点腐臭的味道，并不是来自比迪，而是从这个黑白空间的四面八方隐隐透出的。由此，费奇可以确定，小精灵的传送借用了阴影、死亡的领域，可能就在四通八达的冥府空间外墙上滑了过去。

    在传送的时候，若是能多走一步，或许就能进入死者的世界，但费奇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当智慧生物死后，灵魂会根据某些规则前往对应该去的地方，而判断规则的这个中转站被认为是死者的世界。这里只有游荡的、等待的和因为某种原因被困住的灵魂，活人可以用法术进去参观一下，但是任何与死后灵魂归属有关的存在，都无法提前进入死者世界，其中当然包括地狱的魔鬼。

    于是，费奇感受到周围发出的极大排斥和阻力，他不得不用力拉住比迪的手，才没有被旋转的传送过程甩出去。幸好他们所在的三岛地方不大，这次传送片刻之后就结束了。定睛一看，费奇和夏妮站在一条有鹅卵石铺成的小巷内。

    小巷狭窄而压抑，这种感觉主要来自两边的房屋。这些陈旧的木制或砖石结构建筑充满了历史的陈旧感，估计至少有两三百年的折旧了，以斑驳和令人担心的角度向道路中间歪斜，好像要压下来、垮塌在行人身上似的。另外，就是这里到处挤满了各种商品，塞满了房子的玻璃橱窗，又好像从小窗格里拥挤出来，倾倒在小巷上。这里有出售长袍的，有出售望远镜的，还有出售各种稀奇古怪巫术材料的，比如散发着腥臭的一篓子蝙蝠脾脏，好歹装在瓶子里但散发着劣质酒精味道的鳗鱼眼珠。

    “奥利凡德的魔杖店就在小巷南侧，很容易就能找到。你们应该……你们肯定能够阅读这里的字。”比迪搓了搓手：“我建议你们先去长袍店，将身上的衣服换换。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快点回来。”

    “这里不用你了，回庄园去吧。”费奇抓住比迪的肩膀向后一扔，只见它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扭曲的空间漩涡内。“刚刚我确认的了一下，巫师们用的传送方式非常便利，安全性也不错，但就是保密性差一些。既然已经明白了该怎么利用这个传送系统，那我已经用不到它了。”

    “你似乎变得越来越厉害了。”夏妮揽住费奇的手臂：“现在，可否让我为你挑一件巫师的长袍？总是用幻术来代替衣服，并不是一种很有风度的举动呢！”

    “用幻术当衣服是皇帝的特权。”费奇想到了《皇帝的新衣》便这样说到，可他随即想到夏妮听不懂这个梗。“我有个故事，正好可以在你挑衣服的时候讲给你听。”

    费奇以为一个故事就可以完成购物的过程，但实际上用了十个故事之久，才终于从长袍专卖店踉跄出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自熨烫长袍，袖口和肩膀有暗金色的眼型纹绣装饰，代表了警觉之眼的意思。他选了一顶深灰色的尖顶长帽，平时软趴趴地歪倒着，一生气的时候就会立刻绷直地竖起来。夏妮则选了一身紫色的女巫师便服，据说仿照了魔法学校的女生校服。费奇有点没弄明白，这种仿制到底是因为校服带有怀旧感，或者特别好看，还是有其他某种作用在里面。

    所以他给夏妮选了件红色的防风雨披风，边缘由黄色的云线装饰，从肩膀垂到大腿的位置。夏妮说这件披风活泼但不俏皮，美丽而不拖沓，实用性也非常好，充分显示了费奇的高品位。

    费奇则说，自己生平最高的品味就是找到了夏妮，其他的不值一提。

    两个人互相拍着马屁，丝毫不在意一旁快要撑死的独行狗。他们这身装扮已经能很好地融入周围环境，至少从身旁路过的其他巫师不会再投来好奇的目光。于是，他们离开衣袍店后，便可以悠闲地逛逛街，买一些安全的——也就是不会爆炸或者令人放屁的——零食来吃。

    冰激凌店不错，他们挑选了几种口味有趣的产品试了试。飞行扫帚商店门口聚集了很多人，围着一款叫做巫师朋克2077的新产品热烈讨论着，大抵是“这太厉害了，以前的扫帚都吃灰吧！”“不行了，我一定要将这个扫帚肝出来。暗夜蝙蝠们，你们等死吧！”

    坐在棍上很舒服吗？费奇摇摇头，有些不理解巫师们，至少他就不喜欢屁股下面没座位，而是一根硬棍的感觉。反正他已经解决了自身飞行的问题，于是便拉着同样陷入不理解之中的夏妮继续向前走，来到了奥利凡德魔杖商店。

    这是一幢三层的房屋，除了一层的门头非常精致整洁外，另外两层显得破破烂烂，墙壁和窗户上打着补丁。这里似乎被人从内部炸开过，从补丁看也得有二十年以上的历史了。这家魔杖店主人的拖延症得有多严重，才会二十多年都没有完成重新修缮？

    费奇推开相对新一些的玻璃门进去，门框撞击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稍等，我马上过去。”从商店的深处传来了一句话。

    “不用急。”费奇提起长袍，从狭窄拥挤的货物中小心走过去。这里堆满了魔杖，全都装在大小不一的纸盒里，然后密集地堆积在木头货架上，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显得摇摇欲坠。实际上，坠落很可能已经发生过了，不然很难解释地面上为何也堆起了盒子。在费奇经过时，有些盒子会突然抖动起来，就像里面藏着老鼠似的。不过当店主人来到前台后，这种奇怪的现象便消失了。

    “我是加里克·奥利凡德，最好的魔杖制作师。”那是一个有些驼背的老头，半秃着脑袋，深邃的眼眸在单片眼镜后面上下打量着费奇。“一位我没见过的巫师，散发着异域风情，看来你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啊。”

    “一点没错。”费奇说道：“我听说想要最好的魔杖，就要来这里。请问我来对了吗？”

    “并没有最好的魔杖，只有最合适的。”奥利凡德：“制作魔杖，很多人都会，但是为使用者挑选魔杖，或者说为魔杖寻找合适的主人，这方面我有些心得。你叫什么名字，将胳膊伸出来。”

    费奇伸直胳膊，然后就被奥利凡德拉过去，拿软尺量来量去。“我叫做费奇·圣·霍尔。名字和我要用怎样的魔掌有关系吗？”

    “没什么关系，只是便于交流，而且我也好根据名字记住魔杖。我记得每一根卖出去的魔杖，当然还有它们的主人。哦，从手臂上看，您位居高位，肯定是那位来访问的魔法帝国皇帝陛下。”

    “你说的没错，不过究竟是手臂还是名字，让你最终确定我的身份呢？”

    “是手臂。皇帝、国王的手臂长度是可以用来确定度量衡的。”奥利凡德将软皮尺搭在脖子上，又拿出一把卡尺开始测量费奇手掌的数据。“我刚才开了个玩笑，当然是通过名字才确认的。我要是能从胳膊看出身份，上学的时候占卜课就能及格了。请伸出舌头。”

    费奇吐出舌头，奥利凡德左右看看，便让他收回去。“看完舌苔，还要抓脉搏吗？我的脉搏抓不准——事先说一下。”

    “通过脉搏来确定魔杖的属性，我一直在试图还原这门技艺，只是一直都没成功。”奥利凡德长叹一口气，声音中满是遗憾。“如果能成功，我就不需要顾客试用那么多魔杖了。稍等我一下，我有想法了。”

    他放下尺子，在货架上很快找到一个纸盒，打开后将里面那根深褐色的木头魔杖递给费奇：“胡桃木，11寸，杖芯是猫豹的胡须。我总觉得你是猫系的……”

    费奇拿起魔杖，它自燃起来，如同大号火柴。只用了两秒钟，胡桃木加猫豹胡须就就变成一堆灰烬，火焰完全没有伤到费奇的手掌。

    奥利凡德咂咂嘴。“不是猫系？这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