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心如利剑 （二）
黑夜，已经被格洛里当做了朋友。没了忐忑不安，没有了因为恐惧而转身回头一望的念想，格洛里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自己所想走的道路上走了不少的距离了。 一把举起挡在眼前的树枝，格洛里挺胸而过。当策马飞跃过横于鲜嫩草丛之上的粗壮枞树，格洛里拉住了缰绳。 侧目，格洛里稍微抬头，就看到了位于锋芒山西南端的翱翔崖。因为曾经在那附近发生过的历险，一些零星片段闪过格洛里的脑海。 格洛里记得当初的葱郁树林就在翱翔崖下面。现在，那片树林已经被毁坏了，甚至格洛里怀疑是否还能找到当初的溪水与木桥，或者是萤火虫。 “那些景色，确实可惜了。” 格洛里感叹了一声。当重新鞭策马儿，他忍不住回望了一眼紧随身后的苏珊。只是，在格洛里眼中闪过的不是对于苏珊的感情，而是满怀一腔热血的打斗。 无论是与银剑狼闯入守序哨兵的营地，还是挥舞剑刃撕扯出一条生路，格洛里都记得。至于当初所遇到的名叫罗斯的骑士与遮得严实的女孩，格洛里也记得。 “那是一名说话多么冰冷的骑士。” 然而，格洛里始终感谢罗斯的帮助，就像格洛里感谢那些强迫自己成长的人一样。不管是伍弗还是西尔弗，格洛里从心底感谢。但是，格洛里也知道值得自己关注的人正是自己的敌人。 如果强大才能平息一切，格洛里在心中起誓，心甘情愿握紧梅恩先生与泽维尔大人赐予的剑：即使季节交替，但愿我如利剑，穿过险隘，无坚不摧。 虽然只是回望了一瞬，却让格洛里因为时间流逝之快而惊叹。他右手松开缰绳，托举手掌，轻轻攥起，仿佛想要抓住时间。但是，那一丝月光不近人情般地从格洛里的右手掌中偏移了。 抬头，格洛里深吸了口气。他才明白，原来是月光被椭圆的树叶挡住了来路。时间，说到底是无法被用手抓到的吗？ “人啊，只能追赶时间吗？” 格洛里笑着，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道路。他重新拉动缰绳，后面的队伍才随之而动。当马蹄声响起，格洛里就念了咒语。 “星光，照耀迷途！” 顿时，仿若萤火的蓝光照亮了前方坎坷不平的道路。就在远方，那是一块大如房屋的岩石，就像一把刀刃，横在道路之上。格洛里稍微看了一眼，就是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格洛里曾经摔落狼背。 然后，格洛里下意识闷哼一声。他嘲笑那些折磨他的磨难：瞧，我重新来到了这里。以前没有倒在这里，现在也不会！ 不过，格洛里还是咽下了心中的嘲笑之声。他知道在面对磨难之时，理应展现出的不是傲慢，而是谦虚。格洛里知道，只有谦虚，才能让人冷静应对各种困难。 平心静气，格洛里在队伍前方缓缓绕道而行。如果看到溜之而去的野兔，格洛里就会撇出一丝微笑。如果看到冒着绿光的精怪，格洛里就会用星光驱赶。 尽可能地，保持与各类事物和谐共处，不因为一时地冲动而丧失理智，格洛里也这么提醒自己。 仁慈，并不是软弱。善良，更不是软弱的表现。在亚历克斯王国，仁慈、善良，这些在某些人眼中觉得可笑的东西，格洛里不打算将之去掉。格洛里觉得，一个人如果丧失初心，那么就会在道路上偏移。有些东西，是十分宝贵的，是不能容忍被抛弃的！ 所以，这算是心肠如铁吗？ 格洛里摇了摇头，来回应呼啦作响的树叶。 就在树影忽闪之时，那些如萤火的星光被吹散了。有的星光被吹落至沟壑中，在一簇蓝光闪耀过后，便成了飞散的尘埃一般的魔法灰烬。 “既然这样，那就再用一次星光魔法。” 格洛里挥动右手，就让紧攥的蓝焰变成星光飘散开来。他看着被风吹得四处游荡的星光，感受了一下风的温度。去听书网 风，在拂过格洛里脸颊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凌厉。在漫长的黑夜中，格洛里算是对于这样的待遇而感到不错了。不知道是心情好的原因，还是其他，格洛里发觉飞舞的星光不再因为风而被吹得四散。 望着引路的星光，格洛里不禁想起那些如自己一样渺小的贫苦之人。他深知，贫穷之人的痛苦，有些事情不是说做就可以做成的。无论是能力、还是资金，这些都是问题。他还记得在村落里的街道口摆摊的人们。 在家乡，有的人，小格洛里曾把他叫做叔叔；有的人，小格洛里曾叫过大婶。小格洛里喜欢与小伙伴们穿梭在街道口，偶尔与摆摊之人坐在一起晒太阳。只是，傲慢的太阳之神时常让温暖的阳光变成折磨，尤其是在午后。 之后，小格洛里就不忍心地跑回家中。他会把卡洛斯先生编制的树藤帽子拿出来，并且交给某个人。后来，小格洛里索性学会了编制一顶树藤帽子。尽管看起来别别扭扭的，至少会多一顶帽子来遮阳。 几番回忆，格洛里在脑海中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成长，在某些事情上，还是颇有成就感的。至少，格洛里听到过别人的评价：一个不懂魔法的小家伙，明明是被老天抛弃了，却是这么善良。老天，是不是欠了这个男孩什么礼物？ “欠谁的？” “没人欠别人东西。” 时间过去很久之后，格洛里曾认为自己缺乏学习魔法的天赋。当然，他也知道努力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如果一个人足够努力，就会迎来某个转机。 “让那些该死的抱怨，见鬼去吧！” “让那些令人丧失志气的言语，也见鬼去吧！” 曾经，格洛里把那些令自己厌恶的东西，归咎于“那些人，过于冷漠”。不过，现在的格洛里已经不在乎了。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而什么事情又是不可以去做的，认为这样就是对自己的公正，也是对艾贝尔这个世界的公正。 当见识到了大人们口中的公正之后，格洛里才发觉梦想是多么稀罕的事物。在亚历克斯王国，格洛里的村落即便远离神迹之城，还是要接受权贵们的横征暴敛。不过，格洛里知道那些毫无人性的征收官并不是听从了国王维纶的命令，而是听从了某些反对维纶的平等计划的贵族。 只是，小时候的格洛里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现在，格洛里成了一名身强体健的年轻人，明白了不少事情。对于成长，格洛里由衷地感谢梅恩先生与泽维尔大人，以及家人。至于现在，他还得感谢巴德大人。 如果不是巴德，格洛里根本不会成为平民口中的英雄。如果不是巴德，格洛里可能还在四处寻觅“这个世界为什么这样残酷”的答案，或者被仇恨蒙蔽双眼。 与巴德大人的骑士团相处，虽然时间短暂，却也让格洛里学到了很多重要的东西。除了战术之外，最让格洛里惦记的便是对于维纶国王平等计划的解释。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让格洛里无法忘记，那就是关于黑鸦组织的诞生。只是，这方面的事情来自露娜的解释。 根据露娜所说，黑鸦的诞生并不是为了向人类王国复仇。当时的黑鸦，诞生在布莱森创造了守序之神之后。那时候，黑鸦们担心布莱森会因为守序之神而失去自我意识，无论白昼还是黑夜，时刻护佑布莱森，顺便以此来报答布莱森对守序族所做的贡献。 说到贡献，格洛里也清算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因为想到过去曾经有过的冲动，而忍不住让笑容挂在了嘴角。实际上，他不是在贬低过去的热血，而是为渡过那些难关而庆幸。 因为跋山涉水遭遇陷阱而后悔，格洛里深知没有后悔药水，也不会因为过去的冒险而皱眉。 “瞧，月光又不见了。但是，我们还有星光照亮道路。” 格洛里稍微夹了一下马肚子，让马儿跑了起来。不论是沟壑，还是高耸于地面的岩石堆，格洛里都没有去担心。仿佛，马儿知道格洛里必须要走过这些道路一样，便活跃地飞奔而过。 夜色，已然深沉。聆听着马蹄声，格洛里把犹豫甩在了身后。望着不着边际的树林，格洛里发觉除了冷杉之外，落叶松和某些松树也多了起来。这些能在恶劣环境中生长的树木，无疑是在鼓励格洛里，坚定决心。 再三鞭策，马蹄声越发紧凑，却没有一丝杂乱之音。即使骑马而行，想要穿过锋芒山抵达诺亚丛林的南端，也要经过两三天。 黑夜与白昼交替，格洛里与伙伴们沿途果腹。从锋芒山山脚，也就是神迹之城北面与东侧南北向的月光之河搭界的地方，往西北走。在抵达山腰的时候，格洛里让队伍再次停了一下，正巧是二月二十七日的傍晚。 这时候，格洛里下马，爬上一块嵌入地面的椭圆岩石上，左右环顾了一下。如果锋芒山的南侧如月牙，那么格洛里与他的队伍刚好在月牙中间。现在，从格洛里所在的地方继续往西南边走，格洛里大体上算了一下时间。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在二十八日深夜，差不多抵达锋芒山的翱翔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