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死者的国 番外（五）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咚咚咚”

    时间来到晚上七点，泛黄的路灯下，树影婆娑，徘徊许久的罗杰扣响了蒙莎家略显陈旧的木质大门。

    这是位于学院东区的员工宿舍，作为为学院服务过半个世纪的老员工，蒙莎有幸分到角落里这样一间不大的公寓，具罗杰刚才的调查所知，蒙莎多年一直独居于此。

    公寓里，蒙莎在围裙上擦着手，揉着腰走出被帘子隔开逼仄狭小的厨房，一屁股坐在壁炉旁就不想再起身，她刚将午饭剩下的蔬菜炖汤开火加热，待煮沸后撒上切好的羔羊肉，之后会配上刚出炉的白面包，应付一顿晚餐想必是不错的选择，毕竟为了吃饱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厨艺。

    炉火暖洋洋的烤着，越怕冷的蒙莎小小地眯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她被大门沉闷的敲响声兀然惊醒。

    蒙莎匆匆起身解下围裙，快步过去打开了木门，借着门口灯光，瞅见了面前留着淡棕色卷的年轻人，这样的色在塔林并不多见，蒙莎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便认出来年轻人是谁，皱着眉头不禁疑惑地问道：“你是今天在灰塔那个参观的？这边不是参观区域，你来这里干什么？”

    罗杰在脸上堆起了恰到好处的的笑容，正要开口，面前的蒙莎一拍脑袋“你不会是特意跟着我过来交罚款的吧，学院里有规定的，西区三栋的财务科负责统一收费，就是那个红白色的独栋建筑，不归我管的。”说着摆摆手就把门关上。

    “砰！”

    被甩门的罗杰一楞，话噎在喉咙里只剩下“阿.....”的一声，罗杰拍拍脸颊，暗骂自己一声，赶忙又敲开了蒙莎家的门，门应声开了一条小缝，蒙莎疑惑地露出半张脸，罗杰赶忙谄媚的说到：“阿姨，我不是为了下午的罚款，我来找你是想打听点事。”

    “有问题咨询找学院的老师学生去，找我个老婆子干什么？”蒙莎嘟囔着又想把木门关上，罗杰伸手赶忙拉住门把，看着蒙莎的眼睛，用生平最快的语说道：“阿姨别急着关门，我是克莱尔的哥哥，我是来问十五年前弟弟他失踪的事情！”

    蒙莎动作一怔，狐疑的上下打量罗杰，半晌才幽幽的说到“先进来再说吧。”说着后退着让出门口的位置，转身领着罗杰进了屋子。

    穿过幽暗的门廊，映入眼帘的是摇曳炉火映衬下昏暗的客厅，罗杰亦步亦趋地跟着蒙莎，还不忘细细打量这不大的单人公寓：整间大厅经过主人的划分，分出厨房与客厅的隔间，用碎花的帘子隔开，客厅里靠着壁炉摆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都是些便宜的款式，靠墙的角落则摆了一个书柜，零散的摞着报纸，游记，以及堆叠众多的小说杂志，柜子顶摆着一个小巧的赤红图腾，这倒是验证了之前罗杰对蒙莎拥有牛头人血脉的猜测。

    另一边厨房里，橙红的炉火上咕噜咕噜的不知炖着什么东西。罗杰抽动着鼻子，闻到微微的焦糊地味道，提醒了一句，蒙莎这才起猛地想起之前的炉子上的炖汤，赶忙撇下罗杰快步过去关上了火，不过从味道来看，蒙莎的晚饭想必是泡汤了。

    罗杰自顾自的找了个椅子坐下等着，直到蒙莎倒掉烧焦的炖汤，才有空坐下。蒙莎也不客套，对罗杰单刀直入的问道“刚才你说你是克莱恩的弟弟？”

    “是哥哥。”罗杰认真地更正到。

    听到回答，蒙莎重新细致的打量罗杰，虽然久远的时光让她的印象模糊，但是罗杰眉眼中依稀仍能看出那个克莱恩的影子，。

    这让蒙莎更是疑惑：“克莱恩失踪已经过十五年，而你看起来不过才二十岁，你说你是他哥哥？”

    罗杰抬手撩起一直遮掩着脸颊地卷，被隐藏的尖尖耳朵便露出来。

    “自我介绍下，半精灵，阿尔弗雷德·罗杰，现在是一名小说家。”罗杰灿烂地笑着说。

    蒙莎这才脸色微缓，不过显然没有完全相信罗杰的话，“你说你是半精灵，倒是解释了你的年纪，可我怎么记得克莱恩是纯血的人类，你们怎么会是兄弟？”

    罗杰的微笑僵在脸上，冷汗几乎就要冒出来了，我擦，这个问题好有难度，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来着。

    心虚的罗杰支吾了几声，灵光一现，急中生智地回忆起以前泡菜国狗血八点档的剧情，瞬间换上一副我有难以回地悲苦往事，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就大慈悲的说出来的表情，低沉着嗓音，缓缓的说到：“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大概是在六十年前，我的母亲还是一名居住在暮光森林的夜精灵，那里有着大6上最强大的精灵王庭。作为狩猎者的母亲在某次远行狩猎时被魔兽咬伤，昏迷下跌落山崖，好在被山下一名年轻的猎人救下，幸免于难，那个猎人就是我的父亲。”

    “父亲救回了母亲，帮她悉心地包扎了伤口，在他精心照料与精灵血脉的作用下，母亲很快痊愈了，在这期间，也理所当然的爱上了父亲，她再没有回到暮光森林。”

    “没过几年，我便出生了，从我记事开始，我们度过了十多年的幸福时光，可惜好景不长，离群索居的我们终于还是被夜精灵的游猎者现了。”

    “阿姨你应该知道，那些年人类诸国贩奴猖獗，年轻的精灵是奴隶贩子最上乘的货物，血泪构成的历史让精灵们对人类充满仇恨。半精灵更是不被承认的下等人，因为那只会是被买下的精灵遭受凌.辱后的产物。”

    偷偷瞥了眼神情触动的蒙莎，罗杰哽咽着说：“没人能在丛林里逃过森林之子们的追踪，逃跑失败的我们被带到生命之树前，接受精灵们的审判。最终结果是，我和我母亲被囚禁，父亲被拓上奴隶印记，不知被贩卖到何方。从此我们便从未见过他。之后的五十年，我们母子一直生活在森林里，直到.....”

    “ae1421年，在圣光教派的牵线下，人类各国签署了泛大6禁奴公约，严厉禁止奴隶买卖，圣光教派教皇亲身前往受贩奴戕害最深的精灵暮光森林处谢罪，并以圣光之神的名义保证不会再有人买卖精灵族，至此两族冰释前嫌。”蒙莎下意识接上话。

    “只是明面上的和解，多年的矛盾不会就此化解，精灵至今仍是贵族床上最完美的玩物，不过多了某些底线，表面功夫双方还是要做的，至少我们母子因此自由了。”编的越流畅的罗杰很入戏的自嘲的笑笑。

    “后来我在母亲的叮嘱下，我出寻找父亲的足迹，虽然过去那么多年，作为奴隶被贩卖的父亲也许不在人世，但母亲至少不想他的尸骨被随意丢弃在乱石岗上。”

    “找寻的过程中，我惊喜的现，父亲在某一次的奴隶暴动中逃走，几经周折，直到几个月前，我才找到父亲逃跑后落户的村落，经过同村子里的老者打听下，我才得知父亲在那里娶妻生子，留下的便是我的弟弟克莱恩。”

    “知道我还有名同父异母的弟弟，欣喜若狂的我追寻着他的足迹来到了塔林，没曾想却得知弟弟早在十五年前便失踪了......”

    罗杰很入戏的低下头，看起来想要遮掩自己泛红的眼眶。

    “所以我才想过来打听第一个现这件事的阿姨你，当年生了什么，不知道克莱恩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书信或者遗物说明他去哪了？”故事终于圆回来了，罗杰心里长舒口气，盯着蒙莎的眼睛诚恳的问道。

    蒙莎摇着头说到：“当年那件事可不止失踪那么简单，要不老婆子我也不会记得一个学生。”

    “你弟弟失踪的那天，从西区的某间学生宿舍爆了相当于四级奥术的魔力震荡，事突然，学院一半的魔力设施因此损毁，我那是恰巧在打扫附近的宿舍，仗着胆子大，就进去瞅了瞅，能看见的只是空荡荡的房间，以及因为高浓度魔力下卷曲的空间。”蒙莎回忆着当年的场景，“当然这些名词都是后来调查人员告诉我的，我原本叫它大漩涡来着”。

    “那件事最终以魔力实验失败，实验者被卷入空间乱流定性，消息也被封锁至今，要不是你说你是克莱恩的兄长，这些话也不会告诉你的，至于如果有任何能被证明他踪迹的线索，克莱恩就不会被标记失踪到现在了，事实上那间屋子的所有东西都被破碎的空间搅碎了。”

    听到回答的罗杰这次是真的沮丧着脸，没想到十五年前那次的重置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过罗杰转念一想，重置造物性质稳定，‘眼睛’大概率应该不知被空间乱流抛到哪去了，还是有希望保留下来。不过这么多年过去，那间宿舍的空间波动早就平息，“难道要去查学院的档案室找调查报告？”罗杰憷的想着，真要跟学院老师接触可不是今天这么一套说辞能糊弄过去的。

    “对了，说起来你弟弟还真的给你留些东西来着”蒙莎拍着脑袋说到。

    是‘眼睛’吗？罗杰顿时激动的想到，坐的四平八稳的蒙莎慢悠悠的说到“这么多年，当年器械的赔偿到现在也没人结账呢。”

    “蒙莎阿姨多谢了，我还有事，先撤了”罗杰不等蒙莎回答，急忙起身告辞。开玩笑，那么多魔力设备把我卖了也赔不起。

    “别忘了交上今天的罚款”蒙莎在罗杰身后大声地补充道。

    罗杰落荒而逃。

    话分两头，在刚才罗杰编造精灵血脉来历的同时，灰塔上层某处隐藏的空间，克里恩院长正在招待的大人物突然打了个喷嚏，颇为不和礼仪的举动让本来谈笑风生的两人顿时有些尴尬，一下子房间内的氛围微妙起来。

    夜精灵凯撒回过神，稀薄地阴影重新笼罩周身，温和的笑道，“看来是有人想我呀”他把玩着手中圆润的珠子，解释说“在我们家乡传统里，打喷嚏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来着。”

    “看来是阁下的红颜知己在想念吧”克里恩很乐意聊点别的，捋着胡须笑呵呵地接话。

    “红颜知己？或许吧。”

    凯撒不自然地摸摸鼻子，英俊的脸庞上难得的挂着尴尬的干笑。

    即便在充斥俊男美女的精灵族里，凯撒也是最耀眼的一个，淡灰色的长被他简单的扎起，聚拢成漂亮的马尾垂在颈后，露出尖尖的长耳朵，脸部线条有着古希腊雕塑般完美的弧度。

    克里恩的视线透过凯撒象征性萦绕的暮色阴影，直视着他如天空般蔚蓝色眸子，一时眼睛竟有些刺痛。

    面前这看似年轻的精灵，其实早在2oo年前便跨入圣域，并以噬光之名响彻大6，精灵王，凯撒大帝。这样的大人物突然到访让克里恩有些局促。在他面前，虚度15o年光阴的克里恩年轻的像个小孩子，曾有人根据这位大人有限的几次出手推测，他的概念很可能是代表着静谧的‘夜’的本身。

    “总之还是多谢院长能割爱了，这是件奇物是我的友人的物品，遗失已久，相信他看见这东西一定会很开心的。”

    凯撒展开手心，他把玩的那枚珠子，竟然是一颗黑白分明的眼睛，巩膜上还带着细细的血丝，光照下有着玉石般温润光滑的质感，盯着它的人仿佛视线融入其中难以自拔。

    克里恩当然不会问为什么一名十五年前的学生留下的珠子会成为凯撒友人的物品，只是默默的将当年的调查报告束之高阁，这样卖凯撒一个人情的价值难以想象，你可以要求他珍藏的稀有材料，或是提出雇佣精灵皇家卫队“蚀日”，甚至胆子大一点，你还能得到生命之树的嫩枝，假如你能保的住它的话。作为已然近乎永恒的凯撒，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在意。

    当然克莱恩痛快的把它交出去的另一个原因是，研究了这么多年，除却从那次空间卷曲中推测出了构筑储藏术的魔力模型，这枚眼睛并未表现出任何凡性质，实际上要不是凯撒提起，克莱恩早就把它抛之脑后了。

    两人的客套还在继续，凯撒的心思却早就不在谈话上面，他摩挲着‘眼睛’，借由某种玄妙的联系，悄无声息展开的浩瀚精神力捕捉到了一个躁动着远去的灵魂。

    “Lucky！老朋友，又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