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八章:不看僧面看佛面
“一个更好的世界,不能光有武者。” 米白认真朝无双城的众人解释道:“五行八作的匠人才是建造和发展的根本。” “这种人,只要有强大的武力,便能招之则来,挥之即去。” 杜霆皱眉:“只消给风媒颁布任务,要多少有多少,何必要开堂办学浪费精力。” “大长老说得有理。” 站在统一战线的杜家另外两名长老连忙帮腔道:“如今赤霞已经聚集了七城的匠作精英,但苦于无有施展之处,若是再办学,只会让闲人更多。” 对于凭借武力起家的氏族来讲,你很难说服他们看重匠作,毕竟在这些人眼中,五行八作的都是下愚之人,仆役的备选。 知道无法说服众人的米白也不再开口了,只是态度坚决拟下了政令,并亲自走访城内有名的匠作,邀请他们担任尚未落成的学院导师。 对于绝大多数成名匠人来讲,受到这种邀请都是心中害怕的。 因为手艺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现在却要交给素昧平生的人,这等于是在刨他们的根。 很多匠人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然后连夜便带着家眷跑出了城。 卫所的将士也不阻拦,只是嗤笑着放行,然后将这些信息传回给市政厅。 任何团体内部都会有间隙,即便是无双城这样健康发展的组织,里头也会有很多不同的声音。 相较于米白这个空降兵,卫所的战士们更欣赏大战时为无双城拼杀在第一线的杜家三位议长。 所以这次的事,在很多人看来,就是新旧议长们在掰腕子,米白身后固然有院长支持,但如今的无双内城里,显然是杜家三位长老更得人心。 说得直白点,若是这次邀请匠人担任导师的是杜霆三人,这些匠人说什么也不会连夜逃走。 而米白便没有这个威望和信任度,甚至被很多匠人看成了,要剥夺他们生计的恶人。 这种事情其实是没法解释的,更没法阻止,米白只能以更大的诚意去邀请那些精英匠人,但收效甚微,直到他敲开了欧余大匠的门。 “欧余还以为米先生会第一个来敲老朽的门,没想到却是最后一个。” 两鬓生白的欧大将笑着朝满脸倦色的米白打趣道:“欧家的匠作记忆,这般入不了米先生的眼么?” “欧大将言重了。” 米白摇摇头道:“欧氏家学渊源,规矩大,若非走投无路,米白也不敢厚颜上门,让大匠难做。” “哈哈哈哈。” 欧余豪爽大笑:“米先生早就该来了,老夫看了市政厅的布告,这些天没有出门,就是在等先生啊!” “等我?” 米白惊了,在他想来,对于无双城这个行为最抵触的,应该就是欧家了。 欧余身为欧家大匠,没有带头出来反对,便已经是最大的支持。 毕竟这项鼓励五行八作办学的举措,说白了就是在同欧氏竞争,而作为完成欧家传承的大匠,欧余心里又怎么会开心的。 只是这件事,是对整个西贺更好的事,所以哪怕预感到欧余会不开心,米白还是决定要做。 但没想到,那些本该是受惠的精英匠人们对他的邀请避如蛇蝎,而损益的欧余反而是这样欢迎的态度。 经过大风大浪的欧余一看米白表情,就猜到对方心中想法,抚掌笑道:“米先生一定认为,老夫看到告示后会怒不可遏,觉得无双城背弃盟约,过河拆桥。若先生这样想,却是有些看低欧家了。欧氏传承数千年,专精匠作,若是连这点儿器量都没有,又如何造得出无双之器。 很多事情,先生同那群武人是讲不通的,因为他们并不是匠人,也不知道匠人最需要的是什么,但老夫却明白米先生要做的。若是此举能成,赤霞山将会成为西贺的匠作圣地,只要初心不改,老夫敢保证,最多百年,西贺匠人尽出无双! 只是有一事想请米先生如实回答!” 顿了顿,欧余看着米白的眼睛认真问道:“这件事,是那位的授意,还是米先生自己的意思?” …… 龙洲历1796年四月初八 从呈州走出的大批唐氏族人,是没有办法不引起各方瞩目的。 只是现如今的西贺,已经没有打着正义旗号的愣头青了,大多数人都是选择先行观望,看看这批唐氏族人的动向。 在发现他们直愣愣往龙州来的时候,很多人就坐不住的。 为首者便是如今占据陵江七城的何、农、刘三家,当然,还有如日中天的大临商盟同赏金公会。 世人都看得出,这些唐氏族人回归一定是出自虚空宗师的授意,而他们的目的地也一定是赤霞山。 但赤霞山才多大的地方,即便将整个北山山脉都算上,都不算是个能够健康发展的基业。 唐氏需要一座城,至少需要一座城,可这座城由谁来让呢? 三大豪族没人愿意做这个让步,但他们必须要考虑最坏的情况,因为如今的赤霞山,地位已经不一样了。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这才几年功夫,人们就已经记不得什么龙江水患,鬼哭大舰了。 大家口口相传的,全是无双学院如何深明大义,并给天下修行者指明前路。 那些仇恨离这些散修太远了,根本无法感同身受,可无双学院的作为却让他们感受到直接的利好。 更重要的是那尊赤霞新王,现在即便是最没脑子的世家,也能看出这尊新王就是摆明车马的支持唐罗,不然也不会放着无数福地仙山不挑,偏偏来赤霞山布道。 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三大豪族不愿意退让,那么看在这尊新王的面上,也不得不退让。 于是三大豪族族长同大临商盟叶擎苍于四月相会朝昌,共同商议,究竟将陵江那一座城割让归还给即将要入龙州境内的唐氏族人。 只是这场扯皮注定会很艰难,因为谁都不愿意吐出已经入口的肥肉,所以这场本该迅速结束的谈判,颇有些无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