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世界地

    在泉州市舶司盘桓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宣旨的公公才抵达，随行锦衣卫一名百户和两名小旗。

    陈明峰领了旨，早有王承前后打点，五十两银子递过去，內宫小太监脸都笑开了花。

    明朝官场真正是无官不贪，偶尔有几个清官譬如海瑞之流的异类，那也是穷得叮当响，吃顿肉买件衣裳都是全城大新闻。

    打朱元璋始，规定一品官年俸一百石，依次往下，官儿越小俸禄越是微薄，哪怕朱元璋杀得人头滚滚，明朝的官儿该贪还是贪。

    无它，当官不贪就凭微薄的俸禄根本没办法养活一家老小。

    到明朝中后期，已经形成了制度性贪腐。

    王承是老海商，内里的道道门清，什么级别送多少银子毫不含糊。同来的锦衣卫百户和两名小旗也跟着发了一笔意外之财，一时间皆大欢喜。

    陈明峰提议走海运，提举司王朝赞同，內宫太监并未反对，他此来只是宣旨，至于运送红夷大炮的事情与他不相干，宣旨完毕他这趟差就算交待了。

    陈明峰一行人早已准备就绪，只等领了旨就开拔。

    莫雷列临别时留下了大副圣地亚哥，全权代表他继续跟进自由贸易港的事宜。陈明峰找莫雷列要了二十名经验丰富的炮手，说此去明朝京师肯定要试炮，必须要精锐炮手才行。

    莫雷列深以为然，调了二十名炮手给陈明峰指挥。

    招募水手，置办干粮和淡水，这是陈明峰第一次担任船长，好在有陈德水帮忙，一切准备的妥妥当当。

    北风烈烈，扬帆出海，陈明峰指挥福船启航前往天津卫。

    陈德水和老高驾驶铁壳渔船远远的吊在后面。

    一路北上风平浪静，再没遭遇海盗。

    福船在天津卫靠岸，红夷大炮由锦衣卫接手运往京师。陈明峰和王承由內宫太监领着先行一步前往皇宫觐见皇帝，圣地亚哥连同二十名水手与锦衣卫一起押送三门红夷大炮。陈德水和老高一如既往的在外海漂着。

    天津卫距京师很近，快马两天可达。陈明峰和王承入住礼部主客清吏司专司接待外宾的庭院，內宫小太监颠颠的回宫复命。

    小太监回宫时，陈明峰特意献上一副自己亲笔勾勒的世界地图，以明朝为中心，注明了西方所有国家。他相信自己所画的地图是最详尽的世界地图，远比西班牙人、荷兰人、英国人使用的海航地图详细的多得多，期望能够引起这位木匠皇帝的注意。

    ……

    紫禁城，中极殿。

    朱由校召见了新任内阁首辅叶向高。

    自辽东战事恶化，内阁首辅刘一煌背负全部责任，几次三番上疏请辞，朱由校多次挽留，而后刘一煌一病不起无法处理公务，朱由校这才批准辞职，召回叶向高担任内阁首辅。

    叶向高本是两朝元老，万历年间担任内阁首辅八年之久，离职六年后光宗继位，特别下诏要召回他，叶向高多次推辞。而后朱由校继位，再次下诏催促他回京，叶向高推托不过，回到朝廷。朱由校授其中极殿大学士，任内阁首辅。

    叶向高年过耳顺，六十有二，眉毛胡须花白，精神矍铄，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叶向高担任首辅的条件就是和皇帝约法三章：“我服务陛下的祖父八年，当时奏章都由我草拟。即使是陛下想实行它，也要派遣中使向我宣布。如有不同意的事情，我都极力争取，您的祖父也多半能听从，不会强行拟任何旨意。陛下您虚怀若谷，谦逊有礼，信任辅臣，但不免会因流言生出难以决定的争论。应当慎重地对待诏书，所有的事情都要命令我等草拟上报。”

    朱由校点头应允。

    “谢陛下，”叶向高微微躬身，扬声说道：“今辽东西北战事起，臣启陛下发内帑两百万，以为战事急需。”

    朱由校沉吟片刻，扬声说道：“准奏。”

    之前刘一煌托病请辞，完全放弃了内阁票拟，所有的工作都由朱由校亲力亲为，搞得他不堪重负。如今召回前朝老臣担任首辅，他可算轻松了一大截。

    想起自己尚未完工的宫廷活，朱由校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说道：“爱卿若无事，早些下去休息吧。”

    “臣告退。”

    叶向高前脚刚走，朱由校后脚就跨出了中极殿，兴冲冲的赶往自己的书房。

    木匠皇帝的书房藏书不多，木器工具倒是摆满一地，朱由校心血来潮想模仿乾清宫打造一整天迷你小宫殿，高不过三四尺，却是小巧玲珑、曲折微妙。

    朱由校回到书房便命守门的太监掩门，吩咐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要打扰，兴致勃勃的端起刻刀精心雕刻尚未完成的乾清宫门户。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由校听闻窗外喧哗声，依稀是王安的声音，扬声问道：“外面可是王大伴。”

    “内臣在。”

    “有什么事？”

    “回陛下，锦衣卫传来消息，红夷大炮已从天津卫上岸，不日即可运抵京师。”

    “朕知道了。”

    “启禀陛下，帕努瓦斯王子陈明峰已奉旨抵达京师，入住主客清吏司。”

    “嗯，帕努瓦斯王子。”朱由校应了一声，心不在焉的说道：“权且住着，朕得闲了再见。”

    “是，陈明峰献上地图一册，明言世界地图，囊括西夷诸多小国。”

    朱由校停下手中的刻刀，喜道：“拿进来。”

    王安应了一声，这才推开厚重的红木大门，低着头走了进来，双手奉上地图。

    朱由校左手宫殿，右手刻刀，手中不得闲，叫道：“展开。”

    “是。”

    王安双手分开，面朝朱由校缓慢的展开世界地图。他当然是看过的，面呈皇帝的物件必然要审核，当时看了大为惊叹，想着皇帝肯定喜欢，于是就呈上来了。

    纸张是普通的宣纸，作图用的是中性笔，远比明朝的笔墨细腻深邃，勾画的图形如同一幅至简的水墨画。

    “有趣。”朱由校被吸引了，放下手中的木匠活，走过去细细品鉴。

    “这是我大明，北边是蒙古人、东北是建奴，朝鲜、日本，”朱由校伸出手指顺着京师往上看了一圈，接着往下看，目光从吕宋、占城一下跳跃到西半球，“罗马教皇、法兰西、西班牙、尼德兰、奥地利……”

    这张地图陈明峰是凭借记忆画的，明朝天启年间普鲁士还在地里刨土豆，意大利还没统一，欧洲三十年战争天主教国家和新教国家打成一锅粥，他都用不同的图案标示出来了。

    “这些长长的粗线是什么意思？是航路吗？”朱由校手指顺着一条虚线从大明南部一直划到吕宋，绕了半圈又一路划过太平洋直达墨西哥。

    “内臣不知。”

    朱由校哑然失笑，“没问你，问你也不知道，速招帕努瓦斯王子进宫，朕要亲自问他。”

    “内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