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进展神速
湖州素来富裕。于方腊起事前,这儿的年商税常年稳居在五万贯之上。而要知道,便是苏州也不过八万贯且不足,杭州也仅仅是超出了十万贯。 湖州之富裕,由此可见。 拿到后世,这就是全国闻名的经济强市。排名再掉尾,也过不了五十去。 故而,往昔每年二月开春,柳垂花放,天气晴和时。苕溪水畔就必然是香车宝马,士女喧阎。而那水面之上,画船萧鼓,鱼鸟依人。农商繁盛,十里红楼,一窝风月。 但是现今,那城头上变幻大王旗,却叫城外的种师中险些老泪横流。 时值初更,月明如画,水山清丽,好一派的夜景。种师中一身便服,走在苕溪水岸,湖堤上悄无人迹,愈发得景物清优。然而此时此刻小种的内心,却是直若寒冬腊月,一派冰霜。 长兴的败绩他已经听闻。那消息亦传到了湖州城,方貌那厮,就活似一脸上不长毛的狗,说翻脸就翻脸。顿时便截下了一波要运出城去的粮队。那西军将湖州教给摩尼教,不要摩尼教的金银,只要粮米十万石。 但是现在,宋军显然没余力运送大批的粮草走人了。 今天整个下午,苕溪上船来船往,如织如梭。都是向西边运输粮草的。 种师中依旧在湖州城外坐镇,有他在这儿,那就是天塌不惊,叫苕溪水畔外的西军军心稳定。 次日中午,听闻小种将湖州城让给了摩尼教军消息后的秦明,就急匆匆带兵南下。 看着城头上飘扬的方字旗号,只想呕出一口血来。“方腊匹夫,欺人太甚。”然而再气,也不敢与摩尼教轻起战端。 “都督,宋军刚离去半个时辰,此时去追,未尝不可。”身边有人献言。秦明却已经没心劲再去与小种一战了。直叫大军进入宋军烧后的营寨旧址,重新安营扎寨,一边派人火速向扬州送报。 方貌于城头上看着在苕溪北岸立寨的梁山军,乐得是哈哈大笑。招呼随从,命道:“且送去百坛好酒,鲜鱼肥羊,犒劳北军。”这是尤嫌不气人。 其后八骠骑已经折损过半,此时犹剩刘赟、徐方、郭世广、苟正四人。皆不是足智多谋之辈,个个性情粗狂,尤爱争强斗狠。见方貌的指使,非但不与劝阻,反而个个开怀大笑。惹得方貌是愈发得意了。 而霹雳火虽是火爆秉性,这个档口却也强行按捺。并没叫南北两军发生火并。可是这事儿在梁山军中传扬开后,却叫不少人对摩尼教的态度大恶。 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既然入驻了湖州城,就老老实实的便是,何以来撩拨梁山军?这都算是挑衅了。 闲话且丢过,就看陆谦在益都城内正要引兵向西。先锋五千铁骑都已经向济南府赶去,由小李广花荣带领。前军三万人,卢俊义为主,也已经向西进发。陆谦这里正要整合后军,徐徐而进时,忽的接到杨志急报。 看到信报上描述的湖州一事,教陆大王大肆懊恼,早知道就该给杨志、秦明做所示意了。叫他们在‘忍无可忍’时候就不要再忍。 到不是要现在就拿下摩尼教军,而是借此机会,表明一下态度。让今后梁山军对待摩尼教的‘底线’变得更低一些。 这仗都打了,日后再玩强硬的,就很好说话了。 是以,看到性格暴躁的霹雳火居然忍耐下了,心中是好一阵可惜。但很快又觉得欣慰。 这也能说明自己在秦明心中的‘份量’不一样啊。成王建制了,到底是与水泊梁山不一样了。 后者是兄弟义气第一,黑旋风砍了大旗都只道一声赔罪就是。而现下陆谦是陆大王了,这不仅是带头大哥与小弟见的关系,更是君臣有别。 连秦明都能在愤怒中尤记得南北两家的关系,从而按捺住了自己的脾气,可想而知这君臣上下之别在他心中的份量。 湖州因为摩尼教的插手和西军的使坏,猝不及防下教南下梁山军落得甚是不愉快。可广德军与宣州却是不容再落入摩尼教之手了。 就在杨志飞报陆谦的时候,梁山军已经向着广德军发起进攻。西军在广德军城并没坚持多久,待大批的粮食从送入芜湖之后,小种便干净利索的让出了广德军。同时间西军还让出了歙州,屯扎于此的曲奇,已经退防祁门县。吕师囊在丢掉歙州多日后,重返歙州州城。 秦明、单廷珪在夺下广德军后,马不停蹄的杀奔宣州。然而广德军好下,宣州难破。 这儿是太平州的后背,宣州若是丢失,那当涂、芜湖、繁昌三地就有可能被梁山军分割包围。在宋军依旧丢失了长江控制权的情况下,那是致命的威胁。 现下老种吞并当涂,小种屯兵宣州,在江陵新的旨意没有下达的情况下,大小种只能在江南东路硬撑。一边顶着梁山军的水陆压力,一边起到刘延庆最好能守住江州。 可后者就是不争气啊。 在陆谦大军还未进入南阳的时候,晁盖就传来了捷报。 他部已经拿下江州,原因是张顺向混江龙要来了童猛,而后叫其暗中说服了穆太公了。穆太公再招来穆弘穆春兄弟,那俩兄弟不是孝义黑三郎宋公明,对于自家老爹的话并不怎么听从,但这一次他们却很欢喜的听命了。这是一个台阶,这是一个坡儿。顺坡下驴,这里子面子是都有了。 有了执掌军权的两兄弟做内应,江州城不破才没天理呢。 在说服了穆家兄弟后,晁盖故作久攻不下,无奈引兵向南去,留下朱仝、韩滔引兵看守江州,自己引水陆大军向南攻杀洪州去了。所谓的洪州,就是后世的南昌。此地的重要性就无需多言了。 可江州城内的刘延庆与蔡九,对此不仅不忧,反而大喜过望。横竖是江州的压力小了。 随后又派出密探来向西突围,前去联系鄱阳湖东的西军。 然而,几日后当一支打着西军旗号的队伍出现在江州西城门外的时候,那守城的官兵全都震惊的无以复加。这怎么可能呢? 西城门处,穆弘且沉得住气,穆春已经有些坐卧不安了。眼看着天色将暗下,怎么梁山军还不赶到?“难道路上出了麻烦?”穆春自问道,但他遂即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那鄱阳湖里已经半点宋军水师都无,梁山军大股的战船,横行无忌,又能遇到鸟的麻烦。 此次晁盖足足引了四万人渡江南下,实力强劲,非江州兵马所能抵挡。刘延庆与蔡九当即就决定依城池坚守不出。那江州城城高池深,壁垒森严,绝不是轻易可打得下的。同时城内又粮草军需充裕,足够大军坚守。 刘延庆是打老仗的人,对于江州本地兵马并不信任,如穆家兄弟手下,都被拆开调用。尤其是镇守城门,每每都以西军军将为首。 如今也是局势轻松了些,穆弘这才能找机会提着酒菜前来寻穆春与西城主将喝酒。靠着蒙汗药,轻松的就把后者放倒。如此这西城门守军,名义上就穆春为主了。 穆春心中不住的自我安慰道。自从昨日里收到城外的来信,穆春就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心里七上八下。和同僚相遇相处时,总感觉别人打量自己的眼神充满了莫名的意味。 这人的心理素质比起他哥来,是差得远了。 “穆统领!”一指挥使疾奔进城门楼内,向穆春急声禀道:“城外有支兵马靠近。” 穆春的心脏顿时一停,一种无发用言语能形容的惊悸感从他心中升起。就好比被人紧紧地一把攥住了心脏,那种窒息感使他在那一刻都忘记了呼吸。 可事实上这都是叛徒所必经的心里路程。 “打的是谁的旗号?”穆春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口中却反射性的脱出了这一句。 “号”字一脱口,穆春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一切的不好都恢复了原状,头脑、身心。那股巨大的压力,惊悸感,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穆春心神轻松无比,脑子一片清明,状态竟然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就跟那等待了许久后,楼上的第二支靴子,终于落地了。 “这是怎么回事?”前后差别也太大了,大的连穆春自己都发懵,心中不觉暗自奇怪。 不过大事临头,穆春也没时间来多考量,全身心的投入到即将到来的大变上。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可比那一惊一乍的重要多了。 “天色暗淡,尚无从察知。” “待我去看。”穆春站起身来,一整周身铠甲,率先迈步出了城门楼。穆弘很自然也跟了去。只留下几名随从在城门楼。而那“喝醉”了的统制官,也很自然的继续躺倒。 穆家兄弟到了城垛口,打眼看去,就见不远处,约有两三里的地方,一支打着宋字旗号的兵马整在光明正大的快速靠近。似乎已经被梁山军发现!那远处已经有一支兵马举着火把出营垒追来。 不多时,那支兵马就赶到了城下,前列十多支火把的照射下,张俊身披铠甲。横刀在马,身后立着一杆上书斗大“曲”字的将旗。 “莫不是曲将军?”那指挥使率先叫道。曲家在西军也是一将门,曲端与其兄曲奇,都已经崭露头角。 张俊身后,大约跟的有三千多士卒。此刻正纷纷叫嚷着开门,快开门,倒也都是关中口音。 “快放吊桥,打开城门。”穆春立刻叫道。 “啊——”身边的指挥使顿时一惊,忙向穆春劝道:“穆统领这可使不得啊,城门开启是要求得刘太尉之命的。” “刘太尉之命?”穆春一笑。“你莫不是要看着城外兄弟送死么。亦或是以为那迫来的梁山军是瞎子……”随着他刚才的话脱口,穆家兄弟身后的一干随从已经涌上前去,摇动起了吊着吊桥的木轱辘,而喊声传到下面,先是沉重的木杠落地声,再接着是叽叽吱吱的城门开启声,续续传来。那里还用得着刘延庆之命。 “穆统领,穆统领……”指挥使反手扒着城垛,望着城外护城河上吊桥徐徐落下,心中大急。这城下兵马真伪都尚未验证,怎么就能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呢。口中连续呼叫了两声,“万万不——”可字没有说出来,扭头看向穆春一眼,那指挥使已经再发不出第二声了。穆弘大步跨上前,手掌在那人脖颈上一截,这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眼睛最后看到的就是穆春那冰寒而又包含杀机的眼神。 如此,晁盖就夺取了江州城。抓住了蔡得章,只是跑了刘延庆。这般来,江州易手,就等于截断了江南西军与江陵宋室的联系。 可以说是立下了一大功劳。这江州一破,洪州再拿下来。西军休说是西归之路,便是南下道路都被卡断了一半了。 喜讯传来,叫东西梁山军尽数振奋。 梁山军南下大军,进展神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