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1 仇十洲《孤山春江图》
那老人雪白的银发根根竖立,宽阔的额头,弥勒佛般的大耳,白眉如雪,红光满脸如同个老仙人一般。 满是老人斑的右手逮着一只样式古怪的黑色拐杖。 阳光下,黑色拐杖泛出丝丝的紫金光芒。 最为奇特的,是老人的眼睛。 一双飞龙眼大而有神,虽然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但那双眼睛却是神光奕奕,轻轻眨动间,闪烁洞察世间万物的睿智。 那老头眼睛斜眼上翻,看了看安庭苇,顿时咦了一声,两眼放光起来。 拐杖依旧牢牢的搭在金锋手臂上,眼睛直直看了安庭苇好几秒,嘴里露出一抹色眯眯的笑。 “嗯嗯。尖果儿飒妞儿……” “啧啧。大美人儿,闭月差了点儿,沉鱼却是够了……” “前凸后翘屁股大,好生养……” “好些年没见着这么俊的水妞儿了嘿!” “妙啊!” 这么赤裸裸的调戏从这个老人嘴里冒出来,让安庭苇一下子沉着玉脸,满面冰霜。 若不是因为这个老头都坐轮椅了,安庭苇早就一大嘴巴子甩了过去。 老头看见安庭苇满是冰霜的脸,嘿嘿嘿的笑起来,手指虚空点点安庭苇,桀桀怪笑。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准儿当贵妃的命,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家臭小子。” 这时候,老头视线移转过来,双目一抬,两道犀利如剑的无形光柱直打金锋。 金锋依旧保持着低头闭目的样子,对老头的犀利的眼剑浑不介意。 眼神却是直直的看着眼前的那根黑黑的拐杖,心里涌起一阵波澜。 “雷竹!” 这时候,那老头曼声叫出声来。 “小子。收画作甚?” 金锋低着淡淡说道:“看过开头,足够。” 老头脸色微微一滞,嘿嘿一笑,曼声说道:“只看开头就知道这画的后面了?” “你,有那么大的本事儿?” 金锋冷冷清清,淡淡回应:“还行。” 夏鼎嘿了声,左手食指抬起来,轻轻往金锋的方向一指。 轮椅背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低眉顺目的推着夏鼎走到了石桌旁边。 “哟嗬。口气不小。” “你倒是说说,这画后面画的都是甚?” 金锋淡淡说道:“不用再看都能猜出来。” 听到这话,那老头好像来了点兴趣,眼睛眯起了:“刚你开画儿那手功夫老祖宗我远远的就瞅着了。” “手法还对。我说,你,真能猜到后面画的甚?” 金锋垂下眼帘,曼声说道:“别人不行,我能!” 话语之中豪情盖天,傲气腾腾,令人心悸。 那老头眼睛眯得更细了,嘿嘿笑说道:“有点儿意思……” “小子。今儿老祖宗我还真要考考你了。” “你今儿把这画说出来,老祖宗我有赏。” 金锋左手慢慢抬起来,将压在自己手臂上的拐杖弹开。 右手轻轻一动,立刻卷好了轴画,轻描淡写的说道:“不用你老人家赏。我要的,没人给得起。” 老头嗯了一声,桀桀笑起来。 “口气倒是不小。有点儿意思。” “嗳我说,你小子该不会故意在美妞儿跟前儿装逼的吧。” 安庭苇玉脸很是难堪,金锋顿时脸色一沉,冷冷说道。 “这是明代中期的绢本,质量差绢帛稀,稀如罗纱,粗如夏布。” “由于这种绢太稀不易着墨,所以当时的书画家往往先将其托上纸,然后再进行书画创作。” “在明中期,有很多落魄画家都用的这种绢本。” 听到金锋这话之后,那老头嘿了声,曼声叫道:“继续!” 金锋偏头看看那老头:“既然绢本对了,再看画工,答案也就出来了。” “老人家,还要我继续说吗?” 那老头手抄拐杖指着金锋脑袋,脸色怪诞,嘴里冷笑迭迭。 “明中期的画家可多了去了。沈周、文征明、唐伯虎都是大匠。你……怎么说?” 金锋淡淡说道:“这些大画师身在富庶的江浙,用的都是高品质绢本。” “这个答案,你怎么说?!” 老头忽然发出桀桀怪异的声响,带着自己的身体不住的起伏。 手中拐杖重重一指金锋。 “好小子!” “有一手!” “接着说!老祖宗想听!” 金锋曼声说道:“嘉靖年间,出了一个画师,号称全才,用笔豪放纵逸,水墨酣畅淋漓,风骨劲峭,震古烁今。” “赢得后世无数人推崇备至,就连号称五百年一个的张大千都是他的拥笃粉丝。” “能把石头画得这么怪异突兀,能把树木画得这般狂放,树叶针尖如钢针一般犀利尖锐……” “纵观整个明朝,除了十洲,还有谁?” 这话出来,金锋卷好画轴,栓好绸布,交还给了安庭苇,轻声说道:“明朝仇英《孤山春江图》。真迹。” 安庭苇猛地下捂着小嘴,惊喜过望,亲切低柔的给金锋道谢。 金锋开口说道:“《孤山春江图》原作于嘉靖十四年农历正月十九,此画后流传到董其昌手里……董其昌之后,由张瑞图收藏,辗转而后,到了乾隆手中,一直存放在宫中……” “溥仪到了伪满洲之后,这画也带了过去,东瀛鬼子兵败如山,溥仪仓皇逃亡沙俄。” “这画就被遗弃在了满洲皇宫,而后被乱军疯抢,再无踪迹。” “没想到,却是在这里看见他。” “稀世重宝,当之无愧。” “这么贵重的画,安董和安总,舍得送出去!?” 听完金锋这段话,不但安庭苇怔住了,就连对面那老头也是眯起眼睛,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盯着金锋。 这时候安庭苇轻声说道:“只要是真的就好,父亲说,这画的意境很是符合当年战神老太爷的一段生活。” “送给他老人家,我们心甘情愿。” 顿了顿,安庭苇忽然小声说道:“可是,刚才孔凡勤大师说我这个是赝品。” “还说什么这画早就毁在了大毛子军人的手里。” 金锋脸色顿沉,冷笑说道:“神州大师的名声就是毁在这些苍蝇手里。” “安总不用担心,待会只管拿这画上去。” “他孔凡勤看了走眼,夏鼎可不会。” 这当口,那老头却是抄着拐杖重重的砸了石桌一下,愤声骂道。 “什么眼力界儿?那谁,是谁的门生?” 安庭苇小声说了句话,那老头重重冷哼一声。 “陈老怪那老东西能教得出什么样的弟子来?” “玩玩玉还行,玩儿画?!” “去,把这个人揪过来,老祖宗打打屁股。” 老头曼声说出这话来,身后那中年人弯腰低头轻轻说道:“老祖宗,这事儿,还是让陈老处理的妥当。” 老头嗯了声,大刺刺的叫道:“那不行。碰不上不说,遇上了就得管。” “这个小崽子说得对,不能让那些个苍蝇坏了大伙儿的名声。” “去!” “再把陈老怪也叫过来,看他羞不羞。” 那中年男人不敢再多言,点头应是,转身而去。 老头笑眯眯的抽着金锋,上下这么一打量,嘿嘿贼笑起来。 “小崽子深藏不露啊。交个底呗。” 金锋静静说道:“无根无萍,原籍帝都山,现在收破烂。” 老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异色,喃喃自语:“帝都山!?” “《山海经》里的帝都山?” 金锋哼了一声,淡淡说道:“大西南的帝都山。” 老头咂咂嘴,嘿嘿说道:“原来是那。” “挨着彩云省,号称死亡森林,老祖宗我去过,那地方地下有陨石,屏蔽讯号,罗盘失灵……” “老祖宗我找了一礼拜却是找不出那陨石藏哪儿了。”